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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音阁 > 楯山饰利藤井有人 > Episode 5-2 杀人考察(真)-2
 
那本应是一个与往日无异的日子才对。

清晨依然寒凉,伴随着露珠的凝结,苍蓝色的天空与人们一同迎接朝阳。

从家中的地下室里逃了出来的楯山饰利并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的双腿基本只是在按照机械性的程序在运作,就连自己是否还是在自己所居住的城市中都被模糊的意识所忽略。

跑了多远了?反正,两腿应该早就酸痛到麻痹了。只是,大脑已在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的刺激下被恐惧和绝望所灌满,让无法将疲劳传递给神经中枢的双腿被迫地驱动着继续着逃跑的行为。

作为逃跑终点的地方是某个她根本不知道是何处的公园。

她其实还想要继续地逃下去,逃得越远越好。但要逃到哪里才算是足够远?不管逃到哪里,都会面临现实,于她而言,说不定只有逃到另一个世界才算得上是充足的距离。可惜,那是做不到的。

所以,当身体最后的保险措施被触发,本就模糊的意识忽而即如电波障碍般变成了空白一片,四肢也像是切断了电源而僵硬住了。

扑通,她摔倒在了石亭的冰冷地面上。

“……!”

那种身后有某种可怕的存在追逐着的错觉却于此时消失了——不如说,是“已经无法再逃跑”的理性影响了感性,让神经自动选择了就此放弃。可是,在所有运动着的感觉与机能陷入静止的瞬间,所有被无视的恶寒都袭上了楯山饰利的感官。

——应该,怎么做?

前所未有的无助感,并不是“考试没有及格”这种儿戏的东西。

什么都是不知道的,什么都是不明了的,什么都是不知如何是好的,什么都是不能接受的。让今天重新来过——这样的可笑的侥幸在这个时候都成了似乎能够作为救命稻草的东西。

正是因为太过不切实际,所以才连“这是不是在做梦”都来不及怀疑。

在空白的意识中,楯山饰利下意识地蜷缩了起来。

是因为只有这样,那透过衣裳与皮肤、甚至连骨头都被穿过,直接冰冻了最深处的骨髓的冰冷才能得到一丝的缓和吗?不。而是因为,蜷缩是面对着无法改变却不想接受的名为事实的猛兽到底柔弱的她,出自本能的唯一的欲图保护自己的手段。

她想要呼救,可是,她连作声都不敢。

为何?

自己是杀人者。

杀人这样的事,是不会被原谅的。而杀死了他人的人,永远也不会获得救赎。

因为——

“人一辈子只能杀死一个人,背负一个人的死亡。所以,这仅有一次的机会,只能在自己临终时要杀死自己时使用。如果你为了杀死别人而用掉了自己的死,那就将永远都没办法杀死自己,也无法作为一个人死去。”

奶奶曾经这样对自己说过。

——奶奶是一个温柔的人。

作为魔术师来讲,楯山饰利的祖母温柔过头了。不管是多大的生命,都总是呵护着;不管是怎样的矛盾,都在心平气和中慢慢地平息;不管是怎样的刁难,都在微笑中化解。在数量多如繁星的效率至上的魔术师家族之中,作为家主的她的仁慈,变成了一种格格不入的异色的风景。

不过,尽管她的这样的个性在周围城镇的魔术师家族中有着些许的名气,在楯山家中也只有她是这样的异变般的存在。其他的成员仍然贯彻着魔术师从古至今的冷淡与理性至上,所以,幼年的楯山饰利早早地便被父母剥夺了各种各样的作为孩童的权利,刚开始记事,就被冰冷地要求着去完成各种任务和学习了。

在没有任何人情味的家族之中,奶奶的温情成了冰天雪地中融化寒意的阳光。

正因有了这样的奶奶,楯山饰利才没有变成单纯的学习、研究魔术的机器。她一直保持着对于魔术的兴趣,也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获得了进步的话就能得到奶奶的表扬和鼓励。比起父母那没有任何吸引力的“奖励”,来自奶奶的温柔更让她有加油的动力。

毕竟还是小孩,想要撒娇也不是什么过分的愿望吧?

所以,小小的楯山饰利最喜欢这样的奶奶了。

应该是这样,才对。

“呜……呜……”

于几乎谁都听不见的呜咽声中,并没有泪水流出来——准确地说,是想流也流不出来了。那也是过度的悲伤和后悔在作祟吧,楯山饰利连哭泣都不被允许了。

现在的她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想要依赖谁。

然而,谁会向杀人犯提供援助?

而那唯一能够避风的港湾,已被自己亲手杀害了。

——话说回来,凝结魔术矿石的术式,为什么会变成将人的心脏引爆的毒恶之术呢?楯山饰利是没有那个程度的改造术式的能力的,这种构成也不算复杂的术式也是不可能在什么偶然的失误下变异成为杀人的招式的。

这是如此的可疑。

从理智的角度,或许,选择先去查清到底是被埋入了怎样的机关、然后将真凶抓出来才是正确的做法。然而,眼看着亲人在眼前的死去的幼童,怎么可能会拥有这样的纸上谈兵的冷静?

尤其,是被专门地创造出“由于自己的术式,自己最亲的人被害死了”这样的假象的话。

——于此时,楯山饰利的内心终于萌生了想要去死的想法。

但是,恐惧的心却连自身的死亡也包括在内,令她连自杀的勇气也失去。

肉体还停留在地表,灵魂却宛如坠入深渊。即使已将自己缩在了狭小的空间之中,她也还是感觉有无数的獠牙将要对自己进行审判。她因此缩得更紧了,可她越是将头埋进双膝之中,就越是被深深的无力感笼罩。

于是,想要依赖的心情发生了质变。

——谁来,杀掉我吧。她衷心地这样向神明祈求,遗忘了神明是不会实现人们愿望的铁则。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无法得到任何庇护与回应的她却停止了思考。

太阳若无其事地升高,因为它感觉不到区区一人的绝望。

阳光也照不到被黑暗包裹的小女孩的身躯。

“那个……你在这干什么?”

直到有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楯山饰利脆弱的精神最后的防卫被这外人的声音击毁了。

短暂的失常后,早就疲劳过度的大脑当机了。

等她再醒来,看见的是陌生的夕阳,还有陌生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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