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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音阁 > 楯山饰利藤井有人 > Episode 6-1 以希望对抗的事物-1
 
不敢去死,因为害怕那未知中的虚无和恐惧,所以比起死亡这一状态的本身更害怕死亡的过程。为此,只有以忍受比死还要折磨灵魂的痛苦来作为替代,换得苟且偷生,继续呼吸着早已变得腐败的空气。

那么姑且活下去又是否是开心的事情呢?活着是值得赞美的逸事——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都是尚未沉湎于苦难、或者提前一步幸运的家伙们吧。并不是活着有多么地美好而快乐,只不过是没有去挑战那一了百了的勇气罢了。

单论如此,柔弱的肩膀为了摆脱自己所无法承受的重担,选择了用欺骗自己与所有人、达成完美的无人拆穿的舞台来逃避。

而现在,舞台轰然倒塌了。没有人来帮忙拉上幕布。

楯山饰利见到罗齐的身姿时自然是心里咯噔地一跳,因为她之前才刚见到他的身体碎成了血幕被Ruler“吸收”入了手中。

即使那是错觉,他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她想着,却发现对方的脸其实是被黑雾似的东西似有似无地遮盖着,看不清表情,也看不见对方的眼睛。

“是你要我想起这些东西的吗?罗齐!是你找到了机会,所以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向我复仇吗!为什么啊!?你这样做能得到什么?我知道这是我活该,但是……但是……这也太过分了不是吗!?”

“您在说什么啊?明明是您自己的记忆,怎么能归罪于我呢?我来到此处也只是为了提醒您,您终于想起了自己是为了什么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了,可真是太好了。啊,再强调一遍,这可不是我……”

“那你就杀了我啊!想复仇的话,就直接杀了我不是更简单吗!?”

虽然看不清脸,可罗齐那熟悉的嗓音也还是一如既往,简直,就和圣杯战争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一样,温和而淡然。但楯山饰利已不去注意那些了,她还未等对方说完就打断了对方的发言,抱着脑袋,像是要隔绝所有的视听般拒绝着所有既存的事物。

遭到这样的打断,罗齐稍作了下停顿,才继续说道:

“哎呀哎呀,您还是和以前一样急性子。不听人把话说完可不好哦?比起歇斯底里地宣泄,我想您还是先听完我的劝谏为好。虽可能有些冒昧,但我的这劝告说不定才是您真正获救的关键所在哪。”

随着他说出来的文句的增多,他脸上的黑雾也渐渐地在消退着。可楯山饰利还是看不清,而——

“闭嘴!”

楯山饰利根本不想听他再说哪怕一个字了。

因为。

“你就是个叛徒!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劝告!?事到如今还想要在我的面前装回好人吗!?”

“可是您忘记了一点啊,您才是整个家族最大的叛徒不是吗?您杀了家主,难道还有比这更加不可饶恕的背叛吗?”

“……!”

果然,这成为了永远的限制的枷锁。

只要说到这里,楯山饰利就不能反抗。

她隐约地听见了冷笑。

“看来您是肯定了。那我就不虚再多费口舌来解释了,毕竟您也肯定会用‘就算这样’来进行反驳的吧。嗯,在下明白,所以根本不打算要去和您理论这方面的东西,在下只会告诉您,您没有那种完全驳斥的立场,您……哪怕是逃到了天涯海角也永远不可能抛开曾经……”

语言让然是温柔的,动作却是暴力的。

罗齐不知在什么时候走近了楯山饰利,他简单地伸手,一把便扯住了楯山饰利的头发,把她的脸拽到了自己的眼前。

“啊……!”

头皮发出了悲鸣,物理上的疼痛刺激着神经。眼泪条件反射性地溢出,却恰好地湿润了楯山饰利的双眼、清晰了她的双目,让她在这样近的距离下终于能看见那黑雾全然散去的罗齐的脸上的神色了。

“明白了吗?明白了自己是这样的人的话——这次就老实地去死吧。这就是我作为仆人的最后的忠告。”

那是一双从深处溢出了血、却仍然要张大着的眼睛,以及一张想要洋溢笑意却只无尽地散发出恶意与杀意的嘴角已被什么利器割裂开了的嘴。

“——”

寒意顿时侵袭了楯山饰利的每一寸血管。

死物无法言语,能够说话的必然是活着的存在,这样的观念早已潜入她的常识,因而让她在对话中竟然忘记了对方已不是活着的人类。在看见这悲惨的脸的顷刻间,她这才猛然再度想起来眼前是已死之人。

下意识地,她选择了否认与拒绝。

——准确地说,是再次选择了从可怕的事物前逃走。

瞬间,一阵头晕目眩袭击了她的意识。

“又想要逃走了?放弃吧,我说过了,现在的你已走投无路了。最大的逃避就是封锁回忆与心灵,而这里已经是你的精神的最深处,你还能怎样地逃避呢?别忘了,杀死了别人的人,是没有属于自己的那份权利作为人类死去的——不要怪谁,要怪就怪你杀了人吧。”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想接受。

大声地悲鸣而出,楯山饰利本能地挣扎了起来,却竟然真的让她从罗齐的束缚挣脱而出了。在头颅上力度消失的瞬间,她的双腿便运动了起来,朝着与罗齐面对面的相反的方向奔出了。

结局,还是想要逃。

她明白,自己是个只会用各种办法来逃避的人。

可是,这有错吗?

想要遗忘罪孽是一件有错的事情吗?想要得到救赎是一件有错的事情吗?想要放下责任是一件有错的事吗?想要快乐地活着是一件有错的事吗!?

她猛然地发现脚下的路是沥青铺成的马路,两旁的是冬木市的新都的建筑。冬木市是她用来快乐地活着的理想乡,因为在这里可以忘却所有的过去;同时也是她的审判之地,因为她总要在这里迎接到短暂的欢愉后的苦果。

“救救我,藤井……!”

她再次选择了求救。可是,这幻境实在是太过宽广,她的声音无法传递出去。

因为不是童话,所以并不是哭泣就能招来拯救的英雄。

然后——

扑通。

她摔倒在了地上,磕到了骨头。

必须要爬起来才行。她想着。

因为不爬起来就不能逃了,所以得凝聚起力量爬起来才行。

——这还真是矛盾,拥有着力量,却把这力量用作目的是节省力量的逃遁。

于是她以手撑在了地上,想再次撑起自己的体重,并重新回到逃跑的路上。

“救救我,智绘里……!”

没有得到藤井有人的回应,于是她又念出了那友人的名字。却在念出的瞬间才意识到——

踏。

她的手被潮湿而淤染的脏鞋狠狠地踩住了。这一踩让她的手立马失去了力道,令她起身的动作遭到了阻碍。

“明明自己也是个杀人犯,竟然还口口声声地说不能饶恕我这个杀人犯?这是什么滑稽表演呀?这位魔术师小姐?”

友人是被杀死了的。

她抬起头来,那杀死了友人的凶手正矗立着俯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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