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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音阁 > 夏子衿朱慈烺 > 第24章 时局突变
 
从赵典膳出现后,朱慈烺等人的生活轻松、安逸了许多,也再没有受到任何刁难,方珍儿和许聪看起来也精神了不少,而两个小王爷也每天吃上了可口的饭食,方珍儿不用再去做杂役,每天将他们收拾得干干净净,和许聪一起将琉璃堂打理得井井有条。

朱慈烺依然每天练习拳脚,同时教两个弟弟读书。自从有了上次出宫的经历,他知道外面的世界时时可能暗藏凶险,只有增强御敌的本事,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就这样每天练武读书,倒也相安无事。但好景不长,才过了五六天,平静的日子便又起了风波。

这天午后,朱慈烺正在教弟弟写字,一员大将带着十几个人杀气腾腾地闯进了琉璃堂,还未等朱慈烺等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大将一眼看到他,便暴喝一声:“将宋王拿下!”

四个侍卫应声站出来,气势汹汹地直奔朱慈烺而来。

方珍儿见此情形,又惊又怕,却壮起胆子高声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这是要干什么?”她一边说,一边本能跑到朱慈烺身前,将他拦在自己身后。相反朱慈烺面对眼前情形,却毫不惊惧,他冷冷地看着眼前之人,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见方珍儿不顾自身安危,义无反顾地挡在自己身前,他心中感动,轻轻拉住方珍儿一只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侧,示意她不要害怕。这才对领头的大将朗声问道:“这位是?”

大将冷笑道:“宋王好健忘,本将乃刘宗敏是也!”

听来者报上姓名,朱慈烺才想起当日被抓进宫,也曾见过这将军。先前他也听说过刘宗敏的名头,乃是李自成身边地位最高的将军,是李自成的亲信和朋友,与他亲如兄弟。今天见刘宗敏亲自登门,且来势汹汹,想必有大事。

朱慈烺心中预料到他们要对自己不利,看着眼前的阵势,他首先想到的是李自成终究还是对他们放心不下,要拿他们开刀了。他冷冷地问道:“是李自成叫你来的吧?终于要对我们动手了吗?”

刘宗敏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如此能沉住气。你若真安分守己,我也便听从皇上的安排,让尔等苟延残喘几年。但你既然居心叵测,不肯死心,就休怪我们无情!”

朱慈烺凛然道:“要杀就杀,何须找这些由头!李自成呢?他为什么不来!”

刘宗敏轻蔑地道:“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杀你一个区区前朝太子,何须皇上亲自出面!你就受死吧!”话音一落,腰中宝剑便“呛啷”出鞘,在日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方珍儿和许聪见刘宗敏真的是来杀太子的,顿时吓得面无人色,目瞪口呆。两人都不禁着急万分,惊呼一声:“殿下!”

朱慈烺一脸严霜,郑重说道:“我虽不才,自生下来后于国于家一无用处,但此时要我引颈待死,你们休想!为了我父皇母后和皇室的尊严,我今天誓要与你们拼尽最后一滴血,方能死而无悔。来吧!”

刘宗敏咬牙切齿道:“我看你嘴硬到几时!上!将他就地处决!”

“慢着!”朱慈烺厉喝一声,“我还有话说。”

刘宗敏讥讽地道:“刚才不是还逞英雄吗,现在知道怕死了?”

“笑话!我九死不悔。但希望你们放过我两个弟弟!他们年幼,根本还不懂得世态人情,对你们大顺更不会有任何威胁。望你们网开一面。”

刘宗敏面无表情地道:“我比皇上更知道养虎为患的道理。若不是皇上当日仁慈,又怎会有今日之祸!你少废话,饶了你两个弟弟,也是后患无穷!”

朱慈烺愤怒地道:“原来你竟如此凶残,连小孩子也不放过!看来多说无益,我今天跟你们拼了!”话音刚落,双方同时动手,顿时厮杀起来。

方珍儿和许聪听见刚才刘宗敏说连两个小王爷也不放过,便顾不得眼前朱慈烺的安危,回身跑进屋里去寻找两个孩子,想把他们藏起来。虽然他们心里知道,这样做终究不过是徒劳。

朱慈烺在重重包围之下赤手空拳地奋力拼杀,他怀着满腔的悲愤和怒火使出了自己全部的本事,但终因对方人多势众且训练有素,不多时他便招架不住,身上已有几处负伤。

双方正杀得难分难解,又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冲进来,为首一人身着龙袍,正是李自成。他一进门看见眼前情形,立即高喝道:“捷轩,速速住手!”

刘宗敏一回头,见是皇上,连忙喝令手下住手。众人见是皇上驾到,纷纷跪倒参拜,惟有朱慈烺手抚伤口,傲然而立,冷眼看着李自成。

李自成扫了一眼朱慈烺,见他身上均是轻伤,神色缓和了些,他转头略带责备地对刘宗敏道:“捷轩,今日之事,你太过冲动,怎地不禀报一声,就擅自闯入琉璃堂。怎么,你这是真要取了宋王性命不成?”

朱慈烺一听,才知道原来刘宗敏前来不是奉李自成的命令,便颇感意外,但又恐两人演戏,因此并不动声色,而是静听两人言语。

刘宗敏虽然对李自成态度恭敬,但脸上显然对朱慈烺的怒气未消,他忿忿地道:“皇上,此事明显就是他指使所为!我当日已经劝过皇上,切勿养虎为患,皇上不听。今日若不是皇上福泽深厚,后果不堪设想!我不杀此人,难以泄心头之恨!”

朱慈烺闻言,方知刘宗敏今日前来乃事出有因,原来是误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对李自成不利的事,他心中一惊,马上想到了青墨。难道?他还来不及细想,就听李自成说道:“捷轩,你稍安勿躁。此事绝不会是宋王指使,我已经细细查过,那丫头根本就没有和宋王接触的机会,这纯粹是她自己想为主尽忠!你冤枉宋王了。”

刘宗敏多年来一直追随李自成南征北战,两人现在虽为君臣,但他在李自成面前似乎不像别人那样谨小慎微,依然心直口快,大大咧咧,现在听李自成为朱慈烺开脱,他冷哼了一声,恨恨地看了一眼朱慈烺,不依不饶地道:“即便不是他指使,也难保他没有害皇上之心,依臣之见,还是斩草除根的好!他进宫第一天就恨不得杀了皇上,皇上难道忘了?”

李自成显然也习惯了刘宗敏的性情,且知道他发怒也是出于关心自己,微笑道:“我没忘,身为人子,要报父母之仇是人之常情,他当日所为,我完全可以理解。捷轩,你就不要耿耿于怀了,回去吧!我们后日就要出征,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

“皇上……”

见刘宗敏还是不甘心,李自成刚要说什么,朱慈烺截住话问道:“姓刘的,我想知道,你今日到此寻衅,到底所为何事?你口口声声说我主使要害你们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心中牵挂青墨的安危,忍不住要问个究竟。

刘宗敏冷笑道:“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模作样?你的贴身宫女混到皇上身边企图置皇上于死地,你敢说你毫不知情?皇上仁厚,他相信你,老子可不信!”

朱慈烺一听,心中预感不妙,料想青墨一定出事了。但他不动声色,一脸怀疑地道:“我的贴身宫女?你说的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哼!你少在这装蒜!那贱婢青墨处心积虑潜伏在皇上身边,伺机要谋害皇上。今日竟让她找到机会,在皇上的茶里下了毒。幸好皇上失手打碎了杯子!太子,当日我看你也有些志气,你不妨坦白承认是你指使那贱婢下的手,我会给你个痛快!”

朱慈烺一听青墨的身份已经暴露,料定青墨已遭不测,不禁心中一紧。他根本无心分辩是否自己主使,而是脱口就问:“青墨?你们把青墨怎么了?”

刘宗敏得意地对李自成道:“皇上,臣没说错吧,看他如此紧张,必定就是他指使那丫头下手!”

不待李自成答话,朱慈路便高声道:“没错!我没有一天不在想杀死李自成,替我父皇母后报仇!只恨我没有寻得机会,杀不得他!”

“真的是你指使青墨的?”李自成见朱慈烺竟然一口承认,有些意外地问道,“你居然不辩白?”

“没错,是我!”朱慈烺毫无惧色,“既然你们已经查出青墨是我的贴身宫女,自然是我指使!”

李自成不仅没生气,反而点头道:“有骨气。我确实没看错你。”不待朱慈烺答话,他转头对刘宗敏道:“走,回武英殿。”

刘宗敏急了:“皇上,你就这样放了他?”

李自成不置可否道:“你说呢?”

“他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杀您啊!他自己方才也承认了!不能就这样算了!”

“我不想和孩子一般见识,也不想妄杀无辜。走吧!”说罢,李自成迈步便走。

“皇上!他想杀你,还算无辜?”刘宗敏虽然脾气暴烈,但终究不敢过分违拗,他见李自成不由分说要走,也跟着迈开了步子,却还是不甘心地回头死死地盯了朱慈烺一眼。

不料朱慈烺见李自成一行转眼就要出琉璃堂,恨声叫道:“李自成,你站住!”

李自成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朱慈烺,却并不说话。

朱慈烺恨声问道:“你们把青墨怎么了?”

李自成略微有些诧异地问道:“一个小小的宫女,你为何如此关切?”

朱慈烺对李自成的疑问置若罔闻,愤怒地问道:“你告诉我,你们如何处置了她?”

李自成简单地道:“她死了。”

见朱慈烺咬紧牙关,紧握双拳,李自成面容平静地补充道:“我内心亦敬佩忠义之人,因此,我只是赐了她全尸。她没有什么痛苦。你就不要惦念了。”

朱慈烺一字一句道:“你又欠了我一份笔血债。”

李自成道:“宋王,我理解你的心情。杀人从来不是我的初衷,更不是我的癖好!我只想让老百姓过好日子。我留你兄弟性命,也希望你们亲眼看见,你们的朝廷,覆灭得一点都不冤枉!”

朱慈烺咬牙切齿道:“我不想听你任何伪善之辞!李自成,你敢和我一决生死吗?”

旁边的刘宗敏再次忍无可忍,一个纵步就往朱慈烺这边奔来,嘴里怒骂道:“不识好歹的死太子,你是什么东西,要和皇上一决生死?老子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生死!”但他还未到朱慈烺身前,早被李自成喝住。

李自成目视着朱慈烺,气定神闲地道:“我知道你会武功,但我可以告诉你,就凭你,要想杀我还差得远。你想为你父皇母后报仇的念头,趁早打消了吧!”

朱慈烺见李自成根本没有和他较量的意思,依然不依不饶地道:“你不敢单独和我较量吗?”

李自成并不正面回答,他目光和善地看着朱慈烺,以长辈般的语气温和地说道:“宋王,我欣赏你是有血性的人,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有时候,不知道结果,会让你更有信心活下去。所以,你所谓的决斗,还是免了吧!”

李自成说完,径自大步离去,再也没有回头,一干人不敢怠慢,趋从在他身后,转眼就出了琉璃堂。方才还喧闹不已的院落,转瞬间变得空寂无比。朱慈烺怔怔地立在当地,琢磨着李自成的最后一句话,内心充满被挫败后的懊恼和沮丧。

一直惊魂未定的方珍儿和许聪此时才回过神来,连忙找来纱布帮助朱慈烺包扎伤口。朱慈烺却仿佛浑然不觉,任二人在自己身上摆弄,显得有些神思恍惚……

转眼十余天又过去了。这一日快傍晚时分,朱慈烺正在看书,只见许聪慌慌张张跑进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放下书本,奇怪地问:“聪子,你怎么了?”

许聪喘了口气,急匆匆地说道:“不好了,殿下!听说京城又要完了!”

“京城又要完了?这话怎么说?”朱慈烺没听懂许聪什么意思,不解地问道。

“听说大顺皇帝打了败仗,逃回了京城。后面有吴三桂和满洲几十万追兵,不几天就要追到京城来了!”

“打了败仗?征讨吴三桂打了败仗?”朱慈烺似乎不肯相信。

“是。听说吴三桂已经投靠了满洲,现在满洲兵帮着打大顺,大顺皇帝马上要逃跑了!”

“什么?李自成要放弃京城逃跑?”朱慈烺吃惊地问道。

“不错,听说这两天就离开京城!”

“这两天?”

“听说是。”

“你听谁说的?此事非同小可,可别胡乱听信谣言!”

“殿下,此事千真万确!”许聪急道,“现在宫里都慌了,人心惶惶,要不奴才哪里能到处走动?还听到这么重大的消息!现在没有几个用心做事的,都开始寻找出路了!”

朱慈烺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也瞬间震惊不已,他万万没有想到,就一个多月的时间,大顺朝廷就支撑不住了,当初攻下京城的时候,他们是如何摧枯拉朽一般颠覆了明朝。父皇面临绝境时候的绝望和悲痛表情,此刻还清晰地映在朱慈烺的脑海里。他原本以为,由大顺改朝换代已成定局,自己要做一辈子的阶下囚,谁料转瞬之间,大顺竟然功败垂成,而今面临和当时明朝一样的命运。他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是震惊、高兴、惋惜还是幸灾乐祸,好像都不是。深重的、隐隐的担忧阵阵袭来,渐渐形成一股汹涌的波涛,在他心里不停的翻涌、撞击,使他一下子心情沉重起来。

许聪看着朱慈烺失神,小心地问道:“殿下,大顺要完了?你不高兴?”

朱慈烺表情凝重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

许聪不解地道:“为什么?殿下一直想杀死李自成,为皇上、皇后报仇,如今他就要完蛋了,殿下反而不高兴了?”

“我也说不清楚。我在担忧别的事。”

“别的事?殿下在担忧什么?”许聪还是不明白。

“很多。”朱慈烺似乎喃喃自语地道,“这样看来,又要打仗了。李自成如果完了,对国家并不一定是好事。吴三桂投靠了满洲,难道,难道,明朝的江山要落到满洲人手里吗?”

“不会吧,殿下。”许聪不以为然地道,“吴三桂会听满洲人的?满洲人能控制大明江山?”

“这些年,明朝与满洲一直战事不断,父皇曾经深为忧虑。今日的满洲,早已经不是昔日俯首听命的建州,他们羽翼丰满,兵强马壮,早有狼子野心!现在竟然长驱直入追到京城来了。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听太子一说,许聪也觉得有道理,也开始担忧起来:“殿下,你这么一说,那如果满洲真占领了京城,那怎么办?”

朱慈烺深深叹了口气:“那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了。”

这一夜,朱慈烺辗转不能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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