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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音阁 > 颐景追案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灼华坊疑云
 
  
灼华坊的确与其他坊市不同,处于陇右正中央的位置,紧邻城东的利贾坊,在坊市门楼外,就能感受到其中的奢靡气息。即便是咳症弥漫的时期,也并未耽误灼华坊内的歌舞升平。利贾坊的商贾们,的确是财大气粗。
如今咳症减消,商业逐渐恢复,这灼华坊内的繁华更胜从前。柳静颐站在坊市门口,心生感慨,如果当年自己没有把那火红的炭火印在脸上,或许自己也如这里面的姑娘一样,只能靠着卖笑生意来安身立命。
她身着男装,13岁的年纪,身形尚未发育完全,脸上戴着面具,乍一看去,的确是一个未长成的小公子。她带着紫苏大步流星的走过灼华坊的牌坊,径直进了桐旖楼的大门。
作为这陇右最大的销金窟,在这里不仅仅能够听到姑娘弹琴唱曲儿,如果兜里的银子再多一点,还能求得姑娘饮酒作乐,如果能够入的了有才情的姑娘的眼,还能会被赠诗一首。如果恩客家中家底儿殷实,家中又能够允许流连勾栏瓦舍,那还有机会一睹花魁的风采。
这桐旖楼的姑娘卖艺不卖身,个个通乐理,懂诗书,能够与才子们吟诗作对,头牌姑娘更是需一掷千金才能求得一面。
只是无论表面无论如何风光,背后永远都是一把辛酸泪。一入贱籍,除非祖坟冒青烟,遇上恩赦或者皇帝大赦天下,才能够脱籍为良;亦或者是有官府之人为其赎身,否则无法不得脱籍。
柳静颐四下环顾了一下这桐旖楼,果然名不虚传,雕梁画栋,灯火明媚,金碧辉煌,处处透着奢靡的气息。
能在陇右有这么一份产业,可不是表面上这个老鸨力所能及的。柳静颐查过,这桐旖楼背后有金万贯的身影。那金万贯的外室,那位乐籍姑娘,原来就是这桐旖楼的姑娘。
乐籍姑娘擅自离坊市,去外坊居住,且三年不被人发现,要说这背后没有官府的身影,柳静颐是不信的。但是从表面上来看,桐旖楼背后只有金万贯,这不合理。
于是,柳静颐便心心念念的来到这桐旖楼。原以为烟花场所定然纷乱嘈杂,可这桐旖楼内却只能听得丝竹之声,恩客们醉心于端坐于舞台中央的那姑娘的箜篌之声,如痴如醉,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自从六年前芳堇阁被一把火付之一炬,桐旖楼便替代芳堇阁成为陇右最大的销金窟,柳静颐一直在探查原来芳堇阁中姑娘的去处,她怀疑,那些姑娘们被桐旖楼接手。
身为贱籍,即便是身契被焚毁,但在官府中的备案一直都在,贱籍文书也在官府中,脱籍需要拿着脱籍文书去官府更换籍契,才能正式脱离贱籍。但是在刺史府的户房内并未找到原来那些姑娘们的脱贱记录。也就是说她们只不过换了一个栖身之所。
眼尖的老鸨见有生客,远远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柳静颐,随后不紧不慢的陪着笑脸上前赢到:“小公子看着眼生,是初次来我这桐旖楼吧。小公子可有看上眼的姑娘?”
柳静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从怀中拿出一个银元宝,沉声问:“这锭银子,能要一个什么姑娘?”
桐旖楼的老鸨瞥了一眼那定银子,声音不带任何起伏的说道:“小公子这锭银子,能在这大厅里买个座位,虽说您通身衣着华贵,但这点银子,可请不起姑娘哦。”说罢随手招呼了伙计:“来,带这位小公子找个座位。”
一旁一个伙计便走上前来,看在银子的份上,恭敬的对柳静颐说:“小公子,今儿您运气好,碰上我们这里轻楠姑娘头一次迎客,轻楠姑娘生的清秀娟丽,这谈箜篌弹的更是整个陇右无人能出其右。”
柳静颐了然,抬眼看向坐在舞台中央的那女子问道:“就是那位姑娘?”
不料伙计不屑的说道:“那姑娘可与轻楠姑娘没法比。这只是我们这里的二等姑娘,是为今日的轻楠姑娘出场做前戏准备的。”
“前戏姑娘的技艺已经如此悠扬悦耳,那这轻楠姑娘该是何等的惊为天人!”柳静颐心下感叹。
伙计一边说,一边将柳静颐带到舞台边上的位置。柳静颐蹙眉,不悦道:“这位置也太偏了。”
伙计撇嘴:“小公子您那银子也只能买这么个位置。”
柳静颐顿时心生闷气,身旁的紫苏早就看不惯这些人见钱眼开的势利行为,顺势发作:“你们欺人太甚。”
伙计抱起双臂,不屑道:“对不起了,二位公子,我们这桐旖楼只认银子不认人,您要是有钱,就能买个好座位,再有钱一些,就能找姑娘作陪。没钱,不好意思……”
说罢,那伙计一甩胳膊扬长而去。紫苏恼怒,作势要上前追那伙计,被柳静颐拦下:“紫苏,别惹事,今儿我们就是来听曲儿的。有这么个座也行,下次我们多带些银子出来。”
二人坐下,吃着伙计端来的点心小食,等着传说中的轻楠姑娘登场。良久,舞台中央的曲毕,大厅中一片寂静,只见一位用轻纱遮面,身材曼妙的女子从楼上缓缓走来。
“想来这就是轻楠姑娘吧。”
柳静颐远远望着楼下一步一步缓缓走下来的轻楠姑娘,突然想起金万贯的那位外室。她并未见过那位外室,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将这二人联系在一起。
轻楠姑娘轻轻走到箜篌边上坐定,缓缓抬起那纤细玉手,指尖在琴弦上不断拨弄着。一首婉转悠扬的音符从她的指尖不断跳出,组成一首如泣如诉的曲子。柳静颐被这曲子深深感动到,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这才明白,一等姑娘与二等姑娘的区别,二等姑娘是用技法弹琴,一等姑娘是用感情谈琴。
轻楠姑娘的曲子,似乎包含着无尽的无奈,像在诉说,又像是在求助。一曲过后,引来无数才子争相叫好,也让那些商贾们一掷千金。
“我愿出五千两,求轻楠姑娘再来一曲。”
台下有人叫喊着。柳静颐瞪大了眼睛,再想想自己那五十两银锭,不禁自嘲:“那五十两,老鸨能给个座位,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这里的人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正想着,突然提刑司衙门的官差闯了进来,高声喊着:“提刑司衙门办差,闲杂人等避让。”一时间,厅内乱作一团。老鸨见是官差,不敢轻慢,上前小心翼翼的问到:“官爷可是有什么事儿,我这里做的都是正经生意,来的都是贵客,还请官爷不要搅扰了我这儿的贵客们。”
官差粗声粗气的问道:“你们这里谁叫轻楠?”
轻楠轻轻从箜篌边上起身,盈盈走到官差前,款款行礼后,才轻启朱唇:“我就是轻楠,请问官爷可有什么事儿?”
轻楠那我见犹怜的表情,并未引起官差的怜惜。官差不屑的看了一眼轻楠,说道:“提刑司衙门发布的海捕文书上的那位金万贯死在了你在六合坊的房子里。”
“你作为那房子的主人,需要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请轻楠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
柳静颐一惊,感慨她的直觉居然如此之准,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居然能把轻楠与金万贯的外室联系在一起。
“官爷可是误会了,这轻楠姑娘是我桐旖楼的人,怎么会在六合坊那里有房子。”老鸨陪笑着。
官差也不含糊,从怀中拿出一张在官府备案的地契,拿到老鸨的面前,厉声道:“看好了,可不是官府冤枉她,这地契上显示那六合坊的宅子,的确是她轻楠的落款。”
老鸨结果地契,看着那落款脸色一变,朝轻楠骂道:“你就不能给我省点心,身为乐户在坊外置办宅院,你是想要我的命啊!”
老鸨又恶狠狠的骂道:“这事儿是你给我惹出来的,你就负责给我处理干净!”
骂完轻楠,老鸨又换上一副嘴脸,笑嘻嘻的说道:“官爷,这是轻楠自己的事情,跟桐旖楼没关系,还望官爷不要为难桐旖楼!”
官差们不屑的看了一眼老鸨,对着轻楠说了一句:“请吧,轻楠姑娘。”
在老鸨骂骂咧咧的推搡中,轻楠跟在官差的后面,正要走出桐旖楼,只听哐当一声,前脚还在推搡轻楠的老鸨,此时如倒插烛般倒了下去,七窍流血,当场毙命。
顿时大厅内乱作一团,“杀人了……杀人了……”喊叫声淹没了原本古色古香的大厅。
幸好官差们并未走出桐旖楼,瞬间封锁了现场。柳静颐这才准备上前检验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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