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烟吗？”
持续很久的沉默之后，付书晨终于打破寂静，声音却平静似水。
“没有，不抽烟。”
令人尴尬的是，蒋郁文刚一回答。向辰就把自己的烟盒向后递去，好像有意跟他唱反调。
付书晨接过烟，点燃一根，然后趴在窗边，慢慢抽起烟来。两分钟后，才云淡风轻的说到：“向敏那两封遗书是我写的。”
“什……”蒋郁文大吃一惊。
向辰已接话道：“这个我们都知道，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蒋郁文白了一眼向辰，很想问问他什么时候知道了？根本就是向辰自己知道而已，完全没有告诉过蒋郁文好吧！
“遗书的内容是顾南飞给我的，我模仿向敏的笔迹抄了一遍。然后交给他，他把遗书塞到向敏的书里，第二天被向家女佣陈玉芳发现。记者也是他联系的，时间点掐得好，正好能碰上向玉龙。”付书晨幽幽吐了口烟圈，没有说得很详细，但大抵的内容还是跟事情发展一致。
“为什么要刚好碰上向玉龙？”蒋郁文问。
“因为向玉龙很疼爱向敏，但外面所有人都瞒着他，向敏已经死了的事实。所以用这种方法间接告诉了他。而且他突然知道这个噩耗，肯定会受不了刺激，病情复发。”付书晨解释道。
“向玉龙病情复发对他有什么好处？”
面对蒋郁文的这个问题，付书晨突然闭口不答。
反而是向辰冷笑一声，一针见血的说道：“当然有好处，只要向玉龙病危，他就有机会夺走他的股份，甚至把山河集团内反对他的势力都一次扫清。”
“这么复杂？！那李佳薇和李纱织又是怎么回事？”
“李佳薇？李佳薇自己提出来要去向家，顾南飞将计就计，本来想用她引出向辰，没想到会发生意外。不过说到底，李佳薇最开始也是抱着，想查清遗书真相的目的去向家的，他们两个扯平了。”付书晨弹了弹烟灰。
“顾南飞有没有跟你说过那个意外？”向辰没有在李佳薇的目的上继续深问，而是问了其他的事。
“好像是他发现有人几次三番偷偷潜入向敏书房，不知道在找什么。为了弄清对方的目的，顾南飞悄悄躲在书房的窗帘之后，准备人赃俱获。谁知道那个人竟然是李纱织，还看见她在书房的椅子里，找到了一个监视器。为了去抢那个监视器，顾南飞不得已打伤了李纱织。李纱织逃跑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滑了下去。而李佳薇为了救李纱织，抱着她一起滚下了楼梯。”说到此处，付书晨恍然大悟，扭头看了看蒋郁文，又问：“所以说刚才你们给我看的图片，就是从监视器里截图的？监视器在你们手上！”
“你现在才反应过来？”蒋郁文哼了一声。
“付书晨，你现在最应该关注的不是监视器在哪里，而是想一想，顾南飞会在你的办公室放什么证据，能让警察迅速定你的罪？”
果然，向辰的话引起了付书晨的注意，他愣了愣，旋即冷笑起来：“还能有什么，他能放的东西，我也有。”
听他说完，蒋郁文和向辰对视一眼，心中不经暗喜，付书晨手上真的有证据！
“是什么东西？”
事已至此，付书晨觉得已没有再坚持下去的意义了，既然顾南飞先背叛了他，那他当然也可以选择自保。毕竟紧要关头放弃他这种事，顾南飞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都在这个Ｕ盘里，你们拿去自己看吧。”付书晨把藏在衣服中的Ｕ盘拿了出来，没再丝毫犹豫，仍进了蒋郁文的怀里。
“如果里面的内容真像你说的，可以证明主犯是顾南飞，而你只是个从犯，那你的责任就小多了，我们也会从轻量刑。”蒋郁文喜上眉梢，握着Ｕ盘，满脸兴奋。
没想到付书晨却没表现一丝喜悦，好像对蒋郁文说的不感兴趣，倒是抬眼，目光在漆黑的天空顿了顿，淡淡说到：“其实说真的，如果你们不来找我，这东西我可能也会给我姑姑。”
“是吗？”向辰似乎不信。
“毕竟他做得太过了，如果他本来只想夺取山河集团，我是可以无条件支持的，可是他现在，已经伤及到别人了，甚至差点闹出人命。这样的他，我不能继续认同下去，也不能让他一错再错。”
付书晨的烟终于抽完，手机却在瞬间响了起来。他看着来电显示，迟疑了几秒，还是按下了接听。“南飞？是我。”
“怎么你手机老是占线？我之前打了好多次都打不通！”顾南飞语气不悦。
“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刚才就在公司，去你办公室想找你谈点事，看你不在我就出来了。现在准备去医院，听说李纱织醒了，正好可以去问问她监视器在哪里，还要赶在警察之前封住她的嘴。”
不对，听顾南飞的口气，他好像并没有接到警察的电话，说有人要去搜查他的办公室！而且他并不知道监视器已经在蒋郁文的手中了，怎么回事？难道蒋郁文他们刚才是骗他的？
“你……警察没有找你吗？”付书晨试探性问了一句。
“警察找我？没有啊，我只听说李纱织醒了，他们找我做什么？”
“哦，没什么。你从我办公室出来，别忘了关门啊！”他瞬间明了，自己的的确确被蒋郁文和向辰摆了一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压根就没进你办公室，在外面看你不再，就走了。放心吧。”
“没进我办公室啊！”他忍住想拆穿顾南飞的冲动，极力用平常的调子回应着。
“对了，你不在办公室里，是去哪儿了？”顾南飞完全没有发现，付书晨言语中那细微的变化。
“哦，”他怔愣了几秒，脑子里迅速闪过好几种回答，犹豫半晌，最终却说：“我今天有点累，先回家休息了，现在在家里。”
他的话出乎了蒋郁文和向辰的意料，他们实在想不通，付书晨明明已经知道自己被骗了，为什么没有马上告诉顾南飞，还故意掩盖下这个事实。
“那这样，我先去医院看看李纱织的情况。我们必须见一面，看完她我就去你家找你。”顾南飞声音中透出一股焦虑。
“行吧，到时候打我电话。”
“好。”
付书晨挂了电话，似乎有些疲惫的靠在了椅背上，轻轻磕着双眼，不知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不告诉顾南飞？”蒋郁文忍不住问。
“他虽然没有像你们所说，在我办公室里放什么证据诬陷我。但他也没有告诉我，他在我办公室要找什么。所以他对我不诚实，我也没有必要对他诚实吧？”
“你们……”
“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李纱织已经醒了，现在顾南飞就在赶去医院的路上。他现在什么都做得出来，如果李纱织的存在对他构成了威胁，说不定你们就再也见不到那个女佣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顾南飞还会杀人灭口？”蒋郁文皱起眉。
“会不会杀人灭口我不知道，但顾南飞绝对有１００种方法让她从这个世界消失。也正是知道他的可怕，李佳薇才会得上那个暂时性失忆的病不是吗？”
静谧，无法遏制的静谧，爆发在三人之间。
李佳薇所谓的暂时性失忆，其实只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以此拖延时间。假如顾南飞觉得她现在是安全的，肯定不会进一步逼近，而是把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但是李纱织不见得就有这么聪明了，她也没有一个可以帮她掩饰的医生。
“你，下车！”蒋郁文不再多说，指着后座的付书晨命令到。
“蒋队长，那你可要快了，顾南飞出手可从来不会犹豫。”
付书晨说完最后一句，便打开车门，停在了花坛边。目送蒋郁文的车，驶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那一瞬间，他忽然有种释怀，这么久压在身上的重担，终于卸下了。原来做一个坏人也是很累的。
说不上谁背叛了谁，反正最后总会真相大白。
扭曲的事实，也会有人来纠正。这一点，为什么顾南飞就不明白呢？
“至于你。”蒋郁文斜睨了一眼身边的向辰。
“至于我，当然是跟你一起去医院。”
“为什么？”
“现在不是揭穿顾南飞的最好时机吗？所有证据都已经拿到手了，就让事情在今天结束吧。”他摇下车窗，将鸭舌帽往空中一抛，那顶黑色的帽子，像流星一样划过半空。
风吹起向辰柔软的黑发，吹起他嘴角浅浅的笑意，画面美不胜收。
而蒋郁文的心情，情不自禁的被向辰感染，先前的担忧焦灼渐渐消褪。暗自祈祷李纱织不会出事，顾南飞应该良心未泯，不会再做什么伤害她的事！
只不过这一切，仅仅只是蒋郁文的‘我以为’。
现实却往往是残酷的。
顾南飞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握住了一把刀。他一步一步的朝李纱织的房间走去，刀在手心越捏越紧。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拔出来，不易察觉的危机，笼罩在李纱织的病房之上。
如果这是抵达成功的唯一途径，那他毫无择权，必须走下去。
只能对李纱织说一声：“对不起，别怪我李纱织，这就是你的命。”
对不起。
别怪我，李纱织。这就是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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