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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音阁 > 李佳薇向辰 > 第二百零三章 向玉龙的遗嘱
 
这是一个严寒的冬天,每条街巷都铺上了一层坚冰,因为行人的践踏,冰层已经成了暗灰色,铁镶轮的大车辗过上面,发出一种铿铿的声音。而医院方方正正的玻璃窗上,冻结着透明的冰花,窗外的传来呜呜风声。

“我是付春娇,不用向辰接电话,但请你转告他。如果他再不来,就永远看不到他的爷爷了。”

听到手机里的话,坐在病床上的李佳薇,笑容猛地定格在嘴角,突然停止了与向辰的打闹。什么意思?再也看不到向玉龙了?昨天还听说向玉龙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为什么今天就变成再也见不到了?

付春娇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些喑哑,似乎已经哭过很久。但又不愿意李佳薇听出这个事实,所以极力忍耐着。可她越是这样,越让李佳薇忍不住同情。

“发生什么事了吗?付阿姨。”

“今天上午,他爷爷突然一下晕倒了,被送去医院,现在还在抢救。这一次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他真的很想见向辰最后一面。这是他唯一的心愿!李佳薇……佳薇,算我求你了,让向辰来一趟吧!”

没想到付春娇竟开始苦苦哀求,从前是如此心高气傲的付家大小姐,居然低声下气的求她?

难道向玉龙的病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你放心,付阿姨,我一定让向辰马上赶过去!”

“谢谢!佳薇,谢谢你!”付春娇那双眼里已蕴满了泪,而泪光中,又蕴满了感激、祈求、委屈、希望,以及千千万万的言语。

李佳薇挂了电话,一本正经的看向身边的向辰。他显然听到了那声‘付阿姨’后,立即嘴角紧绷,似乎知道李佳薇即将说什么,还不打算回应。肯定又是向玉龙的事,肯定又是催他去见向玉龙!

“辰,付阿姨说,如果你再不去,就永远都见不到向爷爷了!”她像怕向辰没听清,故意提高音量,把付春娇的第一句话重复了一遍。

果然,向辰回过头,焦灼地皱着眉头,两条剑眉像八字似的向下弯垂。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爷……向玉龙他怎么了?”

“上午突然晕倒,现在还在抢救室里,说最后的心愿是见你一面。你还不去见见他吗?”李佳薇紧紧握住向辰的手,眼里闪烁着淡淡的水花。她明白向辰的抗拒,也明白向玉龙的苦心。可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结得靠他们自己来化解。

他直起腰,在屋里大步来回走着,脸色铁青,脸上的肌肉在微微跳动。

“这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了,难道你要他带着遗憾走吗?这可是不孝啊!他在去医院路上,口里喊的都是你的名字。就算你不是他亲生的孙子,他却把你看得比他自己都重要!”她继续说着,看到向辰脸上的神情,随她说的每一个字,一点点发生着改变。

从冷漠,到震惊,到犹豫,再到悲伤,最后他笑起来,笑中挤压着痛苦不安。因为要努力的掩饰这一切,所以那笑生硬的如同抽搐,还有他那翕动的嘴,不断颤抖着。见他最后一面?向玉龙要死了?怎么会这样?连他也要彻底离开自己吗?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要离开我?为什么!!”

向辰喃喃自语后,忍不住咯咯笑出来。后来竟笑得直不起腰,两手捂着脸,跌坐在病床上。可是忽然,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了,好象风筝断了线,一下子飘得无影无踪。

“别怕,还有我在。我是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所以去吧,把你想说的话都告诉他,也听听他最后的遗愿。算是报答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李佳薇伸出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脸。那温柔的安慰,如冬天里晌午的太阳,温暖而轻巧。

她好像永远带着一抹怡然的微笑,那笑容能给人一种极平静可依赖的感觉。向辰忽然有了勇气,让自己的脸紧贴着李佳薇的掌心,

“养育之恩!不错,我必须去见他,因为他是我的爷爷!薇薇,谢谢你,等我回来。”向辰站起身,快步走出房门,仿佛要从一种沉重的囚笼中冲出。那压抑许久的痛苦,终于倾泻而出。

是的,向玉龙,山河集团的创始人,就是他向辰的爷爷!

“滴滴滴。”

随着那扇紧闭的门,再次被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推开。向玉龙双眼紧闭,静静躺在手术车上,全身盖着白布。呼吸却比以前平稳许多,只是病态的脸颊仍旧没有一丝血色。

主刀医生脱掉手套,抹了把头上密布的汗,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是把人给抢救回来了。几个小时的手术,差点没让他力竭而亡。谁让这个人是有权有势的名人向玉龙呢?要是让他死在手术台上,指不定向家人会来怎么找他麻烦。

但是向玉龙剩下的日子,已经不超过三天。关于这一点,他详细的告诉过向玉龙的家人。

被送回病房的向玉龙,终于慢慢苏醒。只不过他的背,越来越佝偻,两腮由于长久的药物,而深陷下去,愈发显得消瘦几分。那粗糙的皮肤布满了岁月的沧桑,使人联想到干涸的土地。

他蠕动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向辰还没有来?

直到第二天,一场可怕的冰雹从天而降。没有带伞的人们惊呼奔跑,躲入安全的地方。冰雹继续了两个小时之久,其间,有十多分钟,落地的冰雹大如小儿拳头。冰雹过后,稀疏的雷雨又淅淅沥沥的落下来。

却有一个人,撑着伞,独自走在冰雹之中。

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家医院门前。有一瞬间,他仿佛看到门里走出白发苍苍的老人。这老人长着跟向玉龙一模一样的脸,他来到大街上,用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眼镜,戴在目光深邃的眼睛上。

静静地站在那儿,凝视着远方,许久,许久。

“啪”伞背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失神。向辰瞬间惊醒,才发现原来刚才不过是他的幻想。而真正的向玉龙,在这栋楼的某间房中等着他。

隔着很远,便隐约能听见病房里的对话声。

但没有那个熟悉而有威严的声音,向玉龙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了。向辰猜测着,抖了抖伞上的水珠,轻轻敲了敲房门,房中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打断,瞬间陷入了沉寂。

“请进。”最终还是付春娇开了口。

他的手在门上停顿几秒,那片刻的迟疑,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居然没有勇气去面对屋里的人。

深深吸了口气,向辰一咬牙,推门而入,在所有人的诧异之中,出现在向玉龙的病床前。只见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慢慢地绽开了笑容,那是喜悦的笑,激动的笑,会心的笑。

“向……辰?”

一直没有说话的向玉龙,即使脸色蜡黄,眼睛深深陷进了眼眶里,也还是欣喜若狂的喊出了向辰的名字。

那声沙哑的呼唤,让他悄悄红了眼眶。向辰很想逃掉或者躲起来,可身子一点也不听使唤,心乱如麻,浑身散发着悲痛,犹如一个傻子似地僵立着。

为什么不早点来看他?为什么非要一拖再拖?

看到向玉龙浑浊的眼珠里,无一丝一毫的光彩,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向辰再也控制不住,飞奔到病床前,紧紧握住向玉龙形如枯槁的手。

“我在这里!爷爷,我回来了!对不起,对不起,没有陪在你身边,对不起!”

“好……好孩子。”向玉龙艰难的咧开嘴,露出一丝微笑。随后一滴灼泪,兀自挂在他风霜历尽的面颊,长长的死寂中,向辰听到他一声悄然的叹息,嘴唇上下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你要说什么?我听着,你说!”

“敏敏……敏敏已经不在了……昨天我已经让……让……明雍……签了证明……从此以后……顾南飞跟我们……向家没有任何关系……他在山河集团的股份……也被我全部收回……你……这是……给你的……”

向玉龙口齿不清,几句话已经让他脸颊涨得通红,呼吸开始变得极不顺畅。却颤颤悠悠的抬起手,在空中向徐叔挥了挥。这一些列动作做完,才精疲力尽的在床上喘着粗气。也真是为难了向玉龙,拖着病危的身子,还要给向辰交代后事。

徐叔会意,忙俯身,从桌上的公文包里拿出几份文件,一份一份的递到向辰面前。

“这是向明雍先生亲笔签名的文件证明,与顾南飞断绝父子关系。这份是顾南飞的职位撤离书,这份是老爷的股份转让书。然后二小姐的那份股份合同,应该也在您手中了吧?”徐叔一一介绍着,替向玉龙说出他没能说出的话。

果然,向玉龙点点头,表示认同。

“爷爷,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医生呢!去把医生叫过来,这里的医生如果不行,就联系国外的!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人能把你治好!”向辰猛地站起身,不顾向玉龙眼神的阻拦,冲向房外。

却被付春娇紧紧从后抱住,她已不再年轻,虽然皮肤仍然维持光洁细润,但眼角已有四散的皱纹,嘴边也有着时间刻下的痕迹。她的年龄应该已经临近四十岁。

“好好留下来,陪你爷爷度过最后的时间吧。”

付春娇说完,见向辰已渐渐平静,便轻轻松开手。站在桌子跟前啜泣着,顺手拿起那块,用来预备擦眼泪的手巾,等到明白是抹布的时候,哭笑不得的往桌子上掷去。

“向家……山河……集团……从今以后……就拜托……你了……一定不能让它……毁在你……手……手上!”向玉龙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只觉得额头发烫,双眼发黑,全身发冷,身子软得像根麻绳,不断在病床颤抖着。

“好,爷爷,我答应你!我一定会让山河集团重登辉煌!我答应你!”向辰跪倒在向玉龙身边,把头埋到他手心。

随着向辰的声音,向玉龙的眼睛越睁越大,泪水涌进了他的眼眶,越涌越多,终于,那睫毛再也承受不住泪水的份量,成串的泪珠就扑簌簌的滚了下来。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向玉龙即将大限将至。

那时老人的身体单薄而衰老,干枯的得就象一片凋零的树叶。随着窗外的小雪,淅淅沥沥的落下,他的瞳孔也逐渐涣散。

“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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