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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音阁 > 谷熏南凭崖 > 43 第43章
 
南凭崖从来是一头“孤狼”,打小便是如此,孤高又冷傲,实在很难低下那颗对月呴嗥的高贵头颅。

这对他而言也是一种确切的自我保护。

在他少年时便眼看着父亲横死,自己又寄人篱下,总饱受冷眼酸楚。身在这样环境的人,通常走向两个极端,一个便是性格卑微、对他人极尽讨好之能事,不然就是性格高傲、倔强而又敏感。南凭崖便是属于后者。他缺乏亲密关系的经验,更没有讨好他人的嗜好,此刻忽然被谷熏轻轻一句试探架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这样的经历是陌生的,就像忽然把一只沙漠长大的猫丢进湖泊里一样,那猫儿必然登时亮爪、炸毛,跟被唐突了的黄花闺女似的羞愤!

南凭崖便是如此炸了毛,半羞半恼说:“你……你怎么会有这样不合常理的想法?”

谷熏被南凭崖的恼意吓了一跳。他原本就是小心翼翼的伸脚趾进凉水里试水温一般的试探,如今见南凭崖燎毛了,立即怕死地缩回来,赶紧说:“我的意思是,南总很关照我,把我捧到了这个位置上,我简直是受宠若惊,以后一定会更用心工作。”

南凭崖闷闷的:“嗯。”

谷熏尴尬得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急忙转移话题:“……啊,对了,这是今天要送您的文件,您过一下目,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南凭崖也乐得转移话题,便顺势微微倾身接过了文件,手指不自觉碰触了谷熏的指尖,瞬息间像是过了电一样,心脏都要发麻。

谷熏那边也是如此,心跳怦怦的,赶紧撒了手。

南凭崖攒着文件,心不在焉地浏览了一遍,又说:“很好。没什么问题。”

谷熏便将话题挪回工作上:“事实上,我只是‘神都明辉’的品牌总监,越过了徐薇玫总裁跟您汇报,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我怕这会显得对她不够尊重。”

“无妨。”南凭崖说,“这次‘神都明辉’必须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对这品牌是生死攸关的,我很重视,会亲自监督、把控。所以初期,你们两个都直接跟我汇报。都是一样的。她也会理解。”

既然南凭崖都这么发话了,谷熏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但徐薇玫到底贵为公司总裁,谷熏肯定是要给她面子的。离开DH总部之后,谷熏就把徐薇玫约出来吃饭,拉拉关系。

谷熏在饭店开了一个包厢,就在那儿等徐薇玫到来,一等等了四十多分钟。

徐薇玫姗姗来迟,也不知是真忙还是摆谱。到了后,她盈盈笑道:“刚想下班就有突发的事件……来晚了不好意思啊!没让谷总久等吧?”

“没有,我也刚来。”谷熏客气地说。

二人点了餐后,寒暄了两句。谷熏便主动提起了和南凭崖汇报的事情,又说:“我寻思着,我只是子公司的总监,这越过了总裁直接跟南总汇报也不合适……”

“怎么会呢?”徐薇玫也客客气气的,“既然南总认为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不是,我觉得这样不好,到底您才是公司总裁……”

“什么总裁不总裁的?我不在乎这些虚礼,只要把事情办好了,那就好了。”

徐薇玫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但谷熏也不敢全信,毕竟商场上的人,表面一套、心里一套的多着了。现在的谷熏也不是新人了,心眼儿自然多了起来。谷熏便露齿一笑,说:“当然!徐总是爽快人!不过,从办事上来说,这样的效率也不高,不如我们先协商讨论,内部统一了意见,再一气儿地跟南总汇报,这不是更省时省力吗?”

徐薇玫闻言露出和悦的笑容:“谷总果然是个心细的,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有道理!”

二人便索性在饭桌上谈起来了公事来了。所幸的是,二人对于“神都明辉”品牌改革的大致思路的一样的,这个牌子首先要走向年轻化、时尚化,并且要吸引更多年轻高端消费群体的注意力。当然,这个也是南凭崖定下的改革思路,徐薇玫和谷熏在这方面也不可能出现太大的分歧。

接下来,他们二人在公司对于新产品的选择、构思,也都不谋而合,决计选择旗下一位年轻的新锐设计师的作品作主力推广。

原本一切都说得好好的,然而,当落实到具体推广策略的时候,二人却产生了分歧。

聊着聊着,“分歧”就变成了“不合”。徐薇玫是老资格了,又贵为总裁,当然是要力压谷熏的。然而,谷熏外柔内刚,对于自己的主张非常坚持,寸步不让。

这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临走前,徐薇玫撂下一句话:“咱们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就还是直接向南总汇报,看他怎么说吧!”

谷熏也感无奈,他本意是想找徐薇玫来“示好”的,不料却演变成“示威”了!

之后在公司,徐薇玫对谷熏也是不冷不热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不过,此刻的谷熏也不是任人鱼肉的小秘书、小助理了,他身为部门总监,已经组建了一支初具规模的团队,很多时候不需要看徐薇玫的眼色,也可以直接办事。

当然,这周周末,谷熏依旧没有和南凭崖看电影。

大家都忙,这是一个因素。

此外,谷熏之前在总裁办被南凭崖刺了一下,现在又把试探的脚缩回去了,便处于一种不太敢往前的状态。他总觉得,南凭崖是一只刺猬,心情好了大约会露出肚皮,但要是情势不对,就会给你一下厉害的。

“妮姬塔说的是真的吗?南凭崖恋爱了?”谷熏闲下来的时候便会琢磨这个问题,“如果是的话,南凭崖恋爱的对象能是谁啊?他那么忙,周末也空出来陪我了……还约我看电影吃饭……那他喜欢的人就只能是我了啊?可是……可是又不太像啊……”

谷熏十分烦恼。

“奇怪……”谷熏摇头,“南凭崖这个人太奇怪了。”

但奇怪也无法,谷熏还是喜欢他,只能一颗心挂在他身上了。

当然,让谷熏烦恼的不但是对南凭崖的心事,还有对南凭崖的公事。

周一一早,谷熏和徐薇玫就一身西装革履地到了DH总部跟南凭崖等高管汇报工作了。品牌改革的大方向策略是由徐薇玫进行简述。她语言锋利、深入浅出,讲话颇有大将之风,让谷熏也不禁有些佩服:果然是前辈。怪不得南总任命她为总裁。看来,还是有很多可以学习的地方的。

到了推广的部分,徐薇玫直接提出:“虽然品牌总监有自己的想法,但我认为‘神都明辉’高端营销的思路不能丢了,不能够因为预算的问题而放弃在电视晚会、高端杂志的营销投放。我这边的中心是,‘硬奢’是‘格调为王’,用俗话说就是:拼着丢掉‘里子’,也得‘死要面子’。”

这每一句,都是否定谷熏的策略。

谷熏有些尴尬,笑了笑,却说:“徐总说的不错,DH集团很多牌子也都走这样的路线。可是,‘神都明辉’的巨额亏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这个时候还启用常规性的高额推广计划,实在不太明智。”

“有舍才有得!”徐薇玫冷道,“足够的营销是必须的。”

“如果说,这些巨额的投放能够获得相应的收益,那我举双手双脚赞成。”谷熏以退为进、欲扬先抑,“但是,如果只是扔钱进咸水海,那就有待商榷。”

“扔钱进咸水海?”徐薇玫斜撇红唇冷笑,“谷总的态度很消极啊。”

“不是我的态度消极,是数据如此。根据报告——”谷熏趁机夺过主动权,指示大家看自己的报告,“大家可以看我的报告第16页,‘神都明辉’在高端杂志、高端百货、电视广告的投放转化率是每况愈下的。”谷熏顿了顿,又说,“更别说连年亏损。这个亏损的问题我们必须正视,钱要花在刀刃上。”

徐薇玫娥眉轻挑:“刀刃?”

“是的,刀刃。”谷熏点头,“打个比方,同样是五百万,只能投放在高端杂志做三到十页广告,这个广告的转化率是多少,很难确认。而如果做线上的话,五百万可以同时买入软文合作、产品植入、KOL直播等等,花样层出不穷,持续给消费者输送新鲜感。更重要的是,我们很难估算一百万一页的广告有多高的转化率,但是却可以轻易的确认一个KOL做一个软广的转化率,从而使我们的推广策略更加有的放矢。”谷熏早有预备,滔滔不绝地谈论着自己的策略,“这,就是我说的‘把钱花在刀刃上’。”

徐薇玫一下就顿住了,居然接不上话来。

谷熏趁势追击,大胆发言:“我斗胆提议,‘神都明辉’放弃纸媒投放,短期内不再在纸质出版物和电视台上做推广,广告仅投放在线上媒体、视频网站、影院等渠道。”

在座的管理者听了谷熏一席话,有的被说服了,但有的还是摇头:“这也太冒险了。”

南凭崖闻言,只说:“我一向很喜欢冒险、创新的主意!”

南凭崖这么说,虽然不是明确支持谷熏,但也是表现了一定的倾向性了。几个马屁派的高管立即表态:“谷总好冒险、好创新,我们好喜欢!”

当然,也有人站在徐薇玫这一边,但显得声势较弱。

南凭崖不好一锤定音,怕被人质疑太过偏心谷熏——这种质疑的声音其实对南凭崖不痛不痒,但对谷熏而言却比较危险。因此,南凭崖便说:“我回去再考虑一下,周三的时候时候再进行确认。今天的会议就到这儿。各位辛苦了。”

徐薇玫是老油条了,一听就知道南凭崖偏倾向谷熏的方案,但也没表现什么,只漠然点头。

谷熏的心里也多了几分信心。

但同时,他也很好奇南凭崖对他的支持是出于什么理由。

散会后,谷熏便私自跑到了南总的办公室,敲门进去后,却见办公室里居然插着一瓶明蓝色的矢车菊。看着那姿态优美的插花,谷熏不觉晃了神。

南凭崖原本坐在办公桌前,见谷熏来了,也晃了神,半晌才说:“还有什么要汇报的吗?”

谷熏愣了愣,指着那瓶插花,说:“您不是说不喜欢在办公室放矢车菊吗?说这会让您分神?”

南凭崖从前确实是这么说的,但是,南凭崖意识到谷熏离开总公司后应该不会再回这个办公室了。这个时候,南凭崖又觉得在办公室放一瓶矢车菊是不错的主意。

虽然说花香有时扰人,但却比不上思念的力量。

南凭崖抿了抿薄唇,并没有说话。

谷熏也不问了,只说:“谢谢您这么支持我的方案……”

南凭崖淡淡说:“那是你的方案值得支持。”

谷熏又说:“如果仅仅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

南凭崖似乎听出了谷熏的弦外之音,便道:“我同意你的方案仅仅是因为你的方案很明智。我在工作的时候不会放入私人感情。”

谷熏心神一荡,不觉反问:“你对我有什么私人感情吗?”

南凭崖一下又静了下来,心脏却几乎跳出胸腔。

谷熏见南凭崖不言语了,自己也不知该说什么。二人愣在了办公室里,呆看着那一束静静开放的矢车菊。

沉默此刻是一种音符,在二人间以默契的模式跳跃着。低低流淌的旋律,是在心里的,是看不见的。

半晌,谷熏抬眼,轻声问:“那我们还看音乐剧吗?”

这谷熏的轻言细语,说出口是无边丝雨细如愁,到了南凭崖耳边却是自在飞花轻似梦,勾起的感觉纤细温柔、不可触摸。

谷熏邀约,南凭崖满心欢欣,他乐意得很。

可是无论多么欢喜,南凭崖仍是面无表情:“那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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