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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音阁 > 林锦绣朱玉倾 > ☆、审你
 
谢枫摇头失笑:“这个不急。”此事关乎谢家,龙城卫在第一时间就会把消息送到谢毓手上,谢毓多半知道得比他们还早。

锦绣看许姨娘恍恍惚惚犹有悲戚之色,再看她怀中毫无所知、酣然沉睡的谢期,心中有些发涩。刚才的情形,谢昭很有可能会在大怒之下剥夺许姨娘养育谢期的权利。

幸亏没有发生,如若如此,许姨娘多半活不下去。

锦绣:“我在这儿多陪姨娘一会儿,表哥和表妹早些回去睡吧。”

谢欢仍想多留一会。谢枫是因关切谢期才会过来,但他终究是男子,久留大房姨娘居室到底不妥,不多时便离开了。

天色将黑时,秦氏安排了四个丫鬟过来帮忙照顾,四人名为百绢、百绸、百帛、百罗,看起来都比先前的翠羽、玳瑁稳重,往后就留在添香院服侍带病的许姨娘和谢期。

锦绣一看如此,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谢昭没有要让别人来养谢期的意思。

“姨娘,你歇一会儿。”

许姨娘摇头,勉力睁着眼看着怀里的谢期:“我半刻都不敢再错开眼了。”

她说话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感觉到娘亲的心碎和担忧,谢期长长的眼睫一颤,缓缓地睁开了眼:“娘……”

许姨娘险些落泪,贴着谢期的脸连连亲吻。

谢期被亲得咯咯发笑。

谢欢点点他脑门:“你啊,真让人操心!”

这次谢期倒没有对她做鬼脸吐舌头,只是疑惑地望着她。他乌溜溜的眼珠一转,看到锦绣,立马伸手要她抱:“表姐,抱抱……”

锦绣搂他在怀里,轻抚着他:“睡吧,再睡一会儿。”

她看了谢欢一眼,又看看许姨娘,谢欢立马懂得她意思,拉着许姨娘去外间强迫她歇下:“您放心,锦绣在呢,那小子抱着她睡得跟小猪仔似的。”

一番安慰劝说,许姨娘终于歇下。

锦绣搂着谢期,看着这个重归宁静的添香院,心里却不平静。

为人妾,如此不易。

方才谢昭待许姨娘的态度,就和对待下人没有分别,姨娘这样的身子,那一脚踹下去,恐怕是会丢了半条命。

可是就算她被踹死了又怎么样,谢昭会心疼吗?会后悔吗?

锦绣暗自摇头,目光是从所未有的坚定。

……

八月底的时候,宫中传出太后病重的消息,谢昭进宫侍疾。

锦绣知道消息后,恳求谢枫帮忙,次日就坐谢家马车到城南的锡山寺为太后祈福。

锦绣是信佛之人,这一点是受到虚因大师的影响。她沉溺悲恸、不知如何立身之时,若非有佛法点化,早已成为受执念束缚、被仇恨蒙蔽的另一人。

锡山寺是大庆朝的第二大寺,第一大寺乃国寺天相寺。与普济山的山清水秀不同,锡山苍冷孤洁,并没有多少诗情画意。

天相寺因为那场大火的缘故,仍在修建,香火都集中到了锡山寺。

马车在寺门前停下,锦绣戴上帷帽,与雪雁一同上阶。

原本在盛夏,今天却出人意料是个阴天。晦暗的天空,斑驳的云层,透着压抑的气息。也许是因为这个天气,今日的香客并不多。

锦绣与雪雁到寺院佛堂时,刚好有几人从佛堂出来,锦绣不敢细看,只一眼扫到了深蓝色的蟒爪官服,微微一惊。

是龙城卫!

因为谢毓的关系,她对龙城卫这个名字感到一种不可名说的畏惧,甚至有一种下意识想避开的感觉。想到此处,又摇摇头,进了佛堂就不该再有这些杂念了。

锦绣落下帷帽,在金佛前跪下,双手合十,闭目无言。

心中默道:

佛祖在上,信女玉倾,大庆朝承宗帝与莲妃之女,原为德歆公主朱玉倾,六岁遭逢变故受困天相寺,十三岁幸得林氏锦绣相救逃出生天,如今在定国公府代替姐姐林锦绣。

信女能走到今天,已经感恩戴德,无所祈求,此次来拜,皆因宫中祖母大病膏肓,心中忧念。信女祈求佛祖保佑祖母渡过难关,只要能让祖母的病好起来,信女愿意折寿十年。

片刻,伏身三拜。

一旁的寺僧见她姿容不凡,神思虔诚,便主动提出带她到后禅院莲池,听佛静心。

锦绣自然不会拒绝,她与雪雁被带到那后院,果真看到一片小小的莲池。莲池中碧水莹莹,有金莲朵朵,美妙绝伦。

身后传来脚步声,雪雁将帷帽给锦绣戴上:“姑娘,我们走吧。”

锦绣应声,扶着她的手往进时的门走去。一转头,望见对面走来的人,霎时间,泪盈于睫。

他眉如远山,身姿如玉,琥珀色的瞳仁有如冬日霜凝,沁凉入骨。一身单调的灰色长衫,偏也给他穿出一股仙气飘飘、乘风归去的风姿。

三哥——

锦绣抓住雪雁的手蓦然缩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一晃。

雪雁也看到了朱淮,认出了他,但朱淮并不认识雪雁。他看到院内有一对主仆,只脚步微顿,便神色淡淡地与她们擦肩而过。

“姑娘……”雪雁面露不忍。

锦绣呆立半晌,握紧了雪雁的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吐出两个字:“走罢。”

她们缓缓地走向那道门,完全消失在了朱淮的视线里。

朱淮的眉心不可察觉地一蹙,刚才那戴帷帽的女子的目光,令他心头涌起少许的异样。

锦绣越过门的刹那,脚底一软,伸手抵住墙才能站直。

“姑娘,真的不去和殿下……”相认吗?

雪雁说不出口。

锦绣抬手抹去泪水:“以我现在的情形,告诉三哥只会给他增添负累,他在朝中已多有不易,好不容易立功,不能被我害了。走罢——”

二人走出佛堂时,天色又暗了几分。

雪雁:“好像要下大雨的样子。”

“赶紧走吧。”

她们回到马车里的时候,果然下起了暴雨。雨水如注,倾盆而落。

马车在路上行进艰难,几乎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

锦绣心中本有些不安,忽然一阵天雷,惊得马儿嘶鸣翻跳,马车内颠簸不堪,二人一下子东倒西歪。

“姑娘!”

嘎吱一声巨响,车夫跌落,啊呦大叫。雪雁坐在靠外的位置,被一把甩了出去。锦绣大惊,扑过去想拉住她,却来不及,眼见雪雁被甩落后顺着坡往下翻滚。

“雪雁!”

锦绣惊喊一声,整个人也被扑出车外。在失控的马车上,她就像一只离线的风筝,随时会坠落、粉碎。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深影从天而降似的落在她跟前,张臂抱住了她,与向前倾倒的她抱了个满怀。

她惊惶抬头,撞进一双凉凉的凤眼里。他的眼睛像冰,又像火,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然而此时此刻,她顾及不了许多,只道:“大……表哥,救人,救雪雁!她滚下去了!”

谢毓拂去她脸上的雨水:“爷的人已经过去了,不必担心。”

被水冲刷过的锦绣的脸,像出水芙蓉,白净无暇。那双对着他总是冷冰冰的眼睛,此刻满是仓皇和感激,不可置信似的,又有几分惊喜之意,带着几许茫然地望着他:“谢谢你。”

谢毓:“先别谢,爷还想要点别的回报。”

锦绣一怔,破天荒地没有对他横眉竖眼,只是抿抿唇低下了头,将脸埋在他胸前,无话可说。

这人,这人怎么能……

谢毓勾唇一笑,用披风将怀中人整个包裹住,点地飞身而起。

……

锦绣晕头转向,不知身在何处,过了许久,披风被一掀,她才发现自己和谢毓在一处屋内。她人在桌上坐着,谢毓站在桌前正对着她,即便如此,他仍然比她高一些。

这人是吃什么长大的……

谢毓看她仍有些呆呆的,心中觉得可爱,面上不显露分毫,虎着脸伸手拍她面颊:“醒醒,把这身换了。”

锦绣:“……你出去。”

谢毓扫她一眼,抱着手臂推门而出。人站在门外,没有走远。

锦绣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跳下桌子,绕到屏风后面,解了衣裳,又用巾布拭干身体上下,换了干的衣服。

她从屏风后走出去,突然看见谢毓又站在了屋子里桌子的旁边,吓得往后一退:“你、你怎么又进来了。”

谢毓本来还想着该为她今日私自出府的事好好教训她一顿,一见她换上自个儿准备的小厮的衣服,眼神一变,脸色就不大好看起来。

整这么一套衣服,看起来跟小倌儿似的。

“过来。”

锦绣就慢腾腾地走过去。

“你属乌龟的么,麻利点!”

等她走到近前,他指着凳子淡淡地来了一句:“坐下,爷要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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