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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音阁 > 林锦绣朱玉倾 > ☆、梦呓
 
两人与那位眉姨娘只打过招呼便别过,接着去了一趟添香院,看望过谢期与许姨娘,方才回去。回去路上,谢欢实在是在意那位眉姨娘的年纪,忍不住又向宝卷问起她:“我大哥是什么时候新收的姨娘?”

宝卷道:“正是上元灯节那夜的时候呢,听说是大少爷在城中巡视,撞见眉姨娘正被几个歹徒胁迫欺侮,顺手便将人救下来了。”

“救了便救了,何必纳进门来?难不成这城中给龙城卫护下的女子都要进我大哥的房?”谢欢不满道。

“倒也不是如此,听说眉姨娘被救下时衣衫不整,已毁了清白,想来若是大少爷都不纳她,便难再嫁了。”

锦绣想了想道:“这位眉姨娘家中是做什么的?”

“姨娘是城西一家商户的庶出小姐,做卖布生意的人家,”宝卷道,“这样的身份,抬作咱们府上的姨娘倒也没亏待。”

谢欢拧着个眉头还欲开口,锦绣拍了拍她肩膀轻声提醒:“这是你大哥内院的事,轮不到我们小辈多嘴,小心给有心人听到害了你们兄妹感情。”

谢欢只得撇撇嘴,心里仍然替她大嫂不值,一副不痛快的样子地走了。

锦绣与雪雁回到青山院,洗漱一番后歇下,躺在榻上,想起三哥在酒庄的那一回事,微微出神。上回在锡山寺遇到三哥倒不稀奇,他本也是信佛之人,可他今日怎么会去酒庄呢?她记得,三哥是不大喜欢喝酒的。

兴许,人都是会变的吧。

这么昏昏沉沉地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也便睡了过去。

……

翌日,谢欢又兴冲冲跑来青山院寻她:“告诉你一件大块人心的事!”

“什么?”锦绣放下书看她。

“城里那个人人喊打的纨绔甄世俊被江楚楚带人给打了一顿,哈哈哈哈,可把我乐坏了!”

锦绣看她笑得前仰后合,不解道:“甄世俊是谁?”

谢欢瞪她:“你可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来京城这么久了,连全京城最讨人厌的混混都不晓得?”

锦绣无奈:“我又从哪里去晓得?”

“好罢,倒茶,且听我一一道来——”说着拍拍大腿。

青凤、青鸾掩面偷笑,连一向自持的雪雁端着茶来时都带了点笑意。

几人在院中,站的站,坐的坐,津津有味地听谢欢唾沫横飞地讲述京城第一纨绔甄世俊与京城第一母夜叉江楚楚的“爱恨情仇”。这甄世俊是甄尚书的幼子,甄尚书今年八十高龄,六十多岁老来得子有了这位甄五爷,先头清一色全是四个闺女,其实甄世俊应该是嫡长子,但不知怎么的大家都把他排在几位姐姐后面喊他作甄五爷。

甄五爷模样不差,家境也好,就这性子给家里头宠惯得无法无天。先头他与江楚楚游湖时偶遇,只把江楚楚当成了普通人家的小姐,言语调戏了一番。可是那江二小姐何许人也,哪能平白咽下这么个哑巴亏?当场就招了舅舅家派给她的暗卫,把甄世俊衣服扒”光了游街示众,是曰反调戏之。

甄世俊也是个被宠大的,哪里这样憋屈过,想着去告状,偏偏江楚楚比他动作还快,将他调戏未遂的恶行添油加醋地到亲爹、亲妈、亲舅前诉说了一番,甄尚书还没告上御状呢,上头已经问起他甄家的不是了。偏甄尚书还没的辩解,原因无他,确实是他宝贝儿子行为不检、调戏在先。甄世俊被扒衣示众的确丢脸,但和江楚楚这位皇亲国戚的名节比起来,倒也不算什么了。

“我就说甄世俊那个人有仇必报,肯定又找过江楚楚的麻烦了,不然江楚楚怎么会儿又找人去揍他?我的个亲娘,揍得可狠了,听说鼻子都打碎了,估计是要破相。”

锦绣想起上回江楚楚在后园落水一事,不由问道:“二表哥成婚那天,这个甄五爷有没有来?”

“请是请了甄家人,这个纨绔来没来我就不知道了,怎么,你见过他?”

锦绣摇头不语,心中却暗暗怀疑,那日害江楚楚落水的,指不定就是此人。

“不过我有时候也挺佩服江楚楚的,要换作我的话,我可不敢让人知道打他的是我,江楚楚是直接带人杀到锡山去的,姓甄的在那儿游山玩水,冷不丁給暴打了一顿,也够惨的,不过,他这是自作自受!你不知道,这人祸害的良家妇女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青凤道:“这种不把人当人看的公子哥儿,就应该给他点教训!”

谢欢郑重点头:“英雄所见略同!”

锦绣忍俊不禁:“这话是这么用的么!”几人纷纷笑开。

闲言少叙。

当日傍晚,天际昏黄,有火烧云景,霞光铺满小院,如梦似幻。

锦绣见了这样天色,立马喊了青凤、青鸾搬来矮桌,备好文房四宝与几色颜料,立在院中,观察着天色作画。

雪雁走到近前,为她披上薄衫,锦绣回头一笑:“多谢。”

时而俯身,时而观天,半个多时辰后,天色终于暗下来。锦绣看了看完成一半的画,令几个丫鬟前来帮忙,将桌子搬回屋中,继续作画。

“姑娘,昨儿奴婢清理柜子时发现一本很旧的书,已经霉得厉害,想问您要不要找个日头好的时候晒一晒?”青鸾边铺床边道。

锦绣一个激灵:“不用!”

抬头才见青鸾被自己吓了一跳,神色一缓道:“把书拿来给我吧。”青鸾便转身去取书交给她。

手中这本册子,已经被岁月腐蚀成了深黄色,边缘亦有焦黑的痕迹,封面上依稀可见三个字——汉宫秋。锦绣小心翼翼地将册子打开,里面非字也非画,而是曲谱。

每一个符号,每一处停顿,每一次转回,她都烂熟于心。

这是承宗帝与莲妃的定情曲,承宗十二年时,所有汉宫秋的曲谱都被焚毁,更不得弹奏。这支惊鸿曲实为舞曲,帝王抚琴,爱妃起舞,原本是美妙绝伦、至真至善的一曲,如今却是奏不得、听不得的禁音。

锦绣将这薄薄的册子紧拥在怀,悄然落泪。

……

秋芳院。

却说这日,谢毓从外头回来,又带了一个女子。他人喝得半醉,有些昏沉不适,摆摆手就让人去东厢找大少奶奶安排,自个儿睡去了书房。

江雅言打量这位新来的,二十上下的年纪,肌肤白皙,鹅蛋脸,桃花眼,并一对甜甜的酒窝儿,笑时露出两个涡涡,娇媚酥人,风情万种。

她略一眯眼,又问了几句,才知这女子是天香楼的头牌刘香岚。今日谢毓与同僚在欢场喝酒应酬,兴致正好,但见这颇有风情身段的刘香岚能抚一手好曲儿,并一把莺啼似的娇嗓,且刘香岚有意讨好奉承,谢毓又想着,自己在家闲来无事喝酒时也能有人给他弹唱助兴,就趁着酒兴一掷千金将头牌买回了家。

芍药暗暗打量江雅言的神色,心中暗道:虽大爷往常也是个胡天胡地、放荡不羁的性子,却不至于如此荤腥不忌地往院里头添人呐,前几日是个毁了清白的商户女,今儿是个欢场头牌,真是无法可想!

所幸不管是那眉姨娘,还是这位新来的刘香岚,在少奶奶跟前都还算乖觉,不至于跟那不识好歹的胡姬似的蹬鼻子上脸。

江雅言缓缓道:“西苑眉姨娘、乔姨娘各占了一间,只还有一间空置着,不过那间小得多,日头也晒不大进,你若是不肯……”

刘香岚:“妾身愿意,仅凭夫人吩咐。”

江雅言颔首:“谢府里头不比外头,有些事不能做,有些话也不能说,不管是唱曲还是弹琴,任何一样,只有爷应允了,爷指示了,你才能做,你可晓得?”

“妾身晓得。”

“下去吧,”转头又对入画道,“明儿去找何妈妈挑两个丫鬟来。”

“少奶奶,大爷喝了酒,又直接睡在了书房,要不要……”芍药轻声道。

江雅言揉了揉眉心:“你去端杯醒酒汤来,我亲自去看看。”

秋芳院书房内,谢毓果真如江雅言所料,横七竖八地歪趟在榻上,长长的手脚都横在外面、悬在半空,好像无处安放似的。

江雅言拿起靠枕将他的头垫好,正要俯身去给他脱靴,忽然给他猛地一把攥住了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拉进他滚烫坚实的怀里。

她心跳得厉害,抬眸对上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英俊面容,面露茫然,素手轻探,正要抚上他的脸。

却听那半醉半梦的男子咬牙切齿地,又似嗔似叹地,低吟了一声:“小白眼狼,看爷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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