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穆国国都，金凌威城，太子府邸，香销后殿，重帘垂地，一室药香。
来穆国一连数日，医者婢女来往纷纷，床榻上柔弱的青衣女子病情时常反复不定，惹得一绯衣女子终日神色游离，食不下咽，坚毅的眸子像打了霜的冬茄，失了色彩没了生机。
终日相守陪伴，不知疲累，偶尔泪珠轻串而下，无暇顾及自身的忙碌于担忧，最终引得绝色容颜也显得混沌萎靡。
夜色渐深，北风寒重，一老御医，身着官服，面容普通，背脊微弓，体型微胖。坐在床榻边收拾完手中的银针后双手成拱，俯身道：“老臣诊治妥帖完毕，请太子殿下指示。”
高虞墉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护在怀中的人儿，佳人眼神木讷，神情混沌，已无绝色。高虞墉眉头猛地蹙起，心底一阵烦闷。厉色扫了眼众人，惹得殿中众人纷纷惊恐，将头埋得更低。
片刻后，怒火未消，只得重哼一声，大步离去。
一旁俯身的老御医见此情况连忙大步跟上，在越过绯衫女子身旁时，余光在殷彤身上淡淡扫过，只是一瞬，悄然及失。
东宫泰裕殿，穆国太子书房，烛火稀零，殿内清冷。
太子高虞墉坐在紫檀木虎皮软椅上，指尖轻叩桌案，沉默无言，面色如同这大殿一般的阴冷。
一旁的老御医，面色略显苍白，身形颤巍的俯首跪在暖玉大殿上。身为医者，望闻问切乃是本行，更何况为官多年，察言观色之事态也习得八九，此时下跪太医的心情便如这深冬里的白雪一样的寒冷，他不知道太子高虞墉为何不悦。只是这大殿里的沉默阴冷之气从膝下直至心底，着实诡异。
片刻后，高虞墉抬眸看了眼下跪的御医，语气淡淡道：“陈太医今夜诊断如何？”
老太医心底一惊，急忙答话：“禀殿下，今夜微臣为碧彤姑娘诊脉后得出，只是风寒感染严重而已，并未有别的异常。”
高虞墉神情微变，续而又问，“如若如此，几日诊治怎不见好转？”
陈太医老身一晃，首俯更深，“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本太子赐你无罪。”
得到了赦免，老太医心中便如吃了一枚安心丹一般略为放缓，微微起身，抬首看着座上之人，如实禀道：“今夜经臣诊断，碧彤姑娘的确是感染了风寒，至于严重之态是入住……入住东宫才日益严重的。”
“此话当真？”高虞墉厉声询问。
“臣不敢妄言！请殿下息怒！”
高虞墉看着老躯颤动的医者，眯了眯眼，“如实道来！如有半点虚假，杀无赦！”
“是！”颤声领命，老太医微微抬首，“老臣今夜探得碧彤姑娘脉搏次数多，一息六至以上，脉形洪大，脉来如波涛汹涌，来盛去衰，脉形宽，波动大。主热证，阳热亢盛。”缓了一缓，太医又道：“而如今脉来急数，时而一止，止无定数，即脉搏快有不规则的间歇，脉细促而无力，多为虚脱之象。如若……”
“如若如何？”
“如若……如若再不加以正确医治，不过七日便再无回天之力。”
高虞墉剑眉一拧，“不加以正确医治？陈太医话中之意是，府中的医女未曾对症下药？”一声清淡之言，却吓得陈太医脸色煞白，连忙辩解：“微臣不敢！”
“哼！”冷哼出声，“你且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如得赦令，陈太医连忙起身，快步离开了这沉寂阴冷的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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