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门窗紧闭，风雪未入，香销殿内，殷彤在侧房卧榻而浅眠，随着轻微异动，她浓睫一颤，美目仍闭，面上并未有什么反应，自身却暗暗的凝神注气，细细的听着侧房外正卧所发出的声响。
香销殿正室内，床幔已被婢女撩起栓勾妥帖，碧彤身盖蚕丝绒被，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
大雪漫天，屋内虽暖，穆国太子高虞墉沉脸不语，四下沉寂，烛芯炸响，无人敢出一声。
御医陈氏坐在床边感受到四周的压抑，搭在碧彤脉搏上的指尖也愈发的不稳，身形微微的颤抖，鬓角边的密密细汗划过脸颊直至脖颈。
虽不从医，但身为武者的朱雀在碧彤床幔拉起的那一刻便知不妙。床榻上的女子已无前日那般的惨淡面色，微使耳力便可听出她虽不强劲，但却有序的心跳声。此时的碧彤除了面色有些许疲累之外，之前的受寒铁青之气已经逐渐回暖。
片刻后，陈御医收手起身，双手一拱，“禀殿下，碧彤姑娘服用了微臣的药，烧已经退了，心脉也稳住了，日后多加调理，便可痊愈了。”
高虞墉沉着墨瞳并未看他，摆了摆手，“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扇门关闭，陈御医疾步离开，生怕自己走慢了被屋里的阴霾所牵连。
随着御医陈氏脚步的远去无音，太子高虞墉坐在床榻边，整个人似乎融进了这一室的冷厉中，令人生出丝丝惶恐。
看着俯首下跪的朱雀，高虞墉语气淡淡中透着清冷：“如今这般，你欲如何解释？”
“臣无话可说。请殿下责罚。”
高虞墉意味深长一笑，“要我责罚？你知我从不为难女人。说出你为何这般，本宫便饶你一次，既往不咎。”
然而朱雀却未答话，她不知如何开口，一切调查未明，一列怀疑落空。
她不信自己手中的医女会欺瞒自己，更何况她也曾用内力探过，碧彤体内气血的确蹊跷。她更不明白，为何陈太医的一剂退烧的药方会如此管用，难道是医女医术不精？
片刻，朱雀抬起头，迎着高虞墉的目光，坚定道：“臣无话可说，任凭殿下处置，但我心之忠，日月天地可鉴，绝不会做半点有损殿下之事！”
一句“我心之忠，日月天地可鉴”暂压了高虞墉怒火的同时也替他拉回了些许的理智。
是的，朱雀，玄武，青龙，白虎，而她作为四神兽之首，朱雀的忠心他是不会怀疑的。忽而想起少时母妃的教诲——对于这四人，基于这忠心之上的所有不妥之事，只要未良成大祸，便可从轻发落。
抬眉看着这美丽容颜上的惶恐与决绝，高虞墉心下一软。未酿成大祸者，皆可从轻发落，更何况她是如水女子呢。
侧首看了看一旁因威压摇摆不定的烛火，高虞墉思忖片刻，烛心一跳，星芒闪过，印在他眼底，透着点点深邃光亮。
“殷彤碧彤之事便不用再查了，收收你无端的猜测和极端的怀疑，闭门半月好好反省。莫再让本宫失望了！”
不在探查？！武者本能的危机感四起。正欲请求却撞上了高虞墉那双不怒自威的双眸，朱雀心下一紧，只得将头一低，沉声道：“谢殿下！”
“你且退下吧。”
“是！臣告退。”
待朱雀退去后，高虞墉独自一人站在碧彤的床榻旁，看着榻上女子眉心未皱，面色转润，心底的情弦微微一颤。
浓睫微颤，双目紧闭。一张与殷彤一模一样的脸，虽未睁眼，便已经呈现出与殷彤完全不同的气质。如若睁眼相视，又会是一番怎样的柔情景象？
红烛暖阁，情香缭缭，烟罗床榻，娇声谧嗲，玉体无骨，姐妹双花。
随着脑中旎情四溢，高虞墉下腹微紧，面上却一片冰凉。
他不知道朱雀为何要如此故意为之，从这种种迹象来看，殷碧二佳人并未有何不妥。
看了眼榻上的女子，高虞墉双目呆厉。
一双璧人近在眼前，寰宇缠绵触手可及，如此春宵一刻的良辰美景，岂能因朱雀的一些无端的猜忌，便将之推离身旁？！
月淡星隐，光阴静逝，香销侧室床榻上的红裳女子收回耳力，轻轻向床榻内侧翻了个身，背对着烛光的阴暗角落里，微微勾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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