剁好饺子馅发好面，小鱼下了一锅汤面与小鼓两个人暖烘烘的吃过，前脚刚踏出院门准备将门口的积雪扫到路边去，小鼓晚上守岁难免要和同龄的孩子到麦场去放炮打闹，天黑路滑崴到脚就不好了。
远远地便看见两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这边走，其中一个还背了一捆柴火，走的十分吃力。村东头只有小鱼和曹大娘两家，这两个人的模样实在是不像走亲访友的，小鱼懒得搭理他们，正欲举起笤帚扫雪就见那两个人又走近了几步，打头的那个人十分眼熟，她眯起眼睛细看就差笑出声来。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句话果然一点错都没有，小鱼见惯了李浚齐一身锦袍玉树临风的样子，如今换身粗麻布衣裳就是半天没将人辨认出来。好在面貌底子还是有的，粗布棉袄也并没有将他俊朗精致的外表给遮盖下去，只是怎么看怎么奇怪，就好像是穿了件不合身的衣服，又或是贵公子来乡下体验生活，哪里都透露出格格不入的劲儿。
小鱼知道因着之前被人追杀的事情，李浚齐已经很久不曾出城，就连待在自家的地盘也由李老爷子派人明里暗里的跟着，是以之前的蜜饯儿都不是他送来的，而是由赵崎经手。当下看着他有几分惊奇诧异，待人走进几步才取笑道：“李三公子可是不惧危险敢出城门了，勇气可嘉呀。”
李浚齐这一路走来也是十分艰辛，放着自家的宽敞豪华马车不坐，害怕显眼招人惦记，租了一辆破破烂烂四处透风的马车，谁知那马也是匹骨瘦嶙峋、偷奸耍滑的老马，下了官道看村路难走便不肯再往前走一步，连累的两人只得搬出车里的柴火道具，装扮成庄稼汉子的模样提前下马寻来。
四肢已经冻得冰冷僵硬，直感觉一口气没缓上来就要岔气，如今又挨人取笑，李浚齐扫了她一眼更觉可气，也顾不上什么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气度，没好气的回嘴道：“不敢不敢，左右待在城里闷得慌，正好出来透透气，总好过有些人贴着别人买的年画，跟小白眼狼似的嘴上还不饶人。”
他没负担一身轻，尚且还有几句回嘴的力气，只是跟在他身后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哭丧着老长的一张脸，委屈道：“姜姑娘，行行好，给口热茶喝吧，我手都要冻僵了。”
对于李浚齐小鱼向来是不给好脸色，两个人跟欢喜冤家似的一见面就掐仗，偏偏对别人就不是这样的态度，一见那位小哥冻得脸色苍白，小鱼赶忙将人让进屋里，倒了两杯热茶给他们。
小鼓因为上次马车里挨姐姐训的时候，李浚齐出手相助缓解场面，对他已经有所改观，甚至还将炕上的瓜子、花生、糖拿下来摆在桌子上给他们吃，自己便转身回到炕上继续看书。
大年三十的出城实在是件稀罕事，小鱼细细问来，原来是大门大户的李家一过年亲戚都来了，大伯小叔大哥堂弟乱哄哄的坐在厅里惹人心烦。血缘关系浓的近亲还好说，已经满满当当的坐满整个正厅，还有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不知道哪门的亲戚，也趁着过年过节上门说上两句吉祥话就想讨些吃食零钱回家过年，最好能待在李家宅子里将年过了，稀罕精致的吃食肯定不缺。
小鱼见他神色淡然，但难掩眉头的疲乏神色，笑道：“往常见你大手大脚的花钱也不见得有半分心疼，若是真能用钱打发的事情怕也不会惹你如此心烦。”
李浚齐揉揉眉头无奈的叹口气。刚才脸还冻得煞白的小厮只喝过一杯热茶就缓过劲来，苦不堪言的回话道：“姑娘说的极是，这哪里是钱的事情，大人们都想带着小孩子好讨压岁钱，也不多加管教，院子里面移植过来十几年的腊梅花本来开的正好，被那顽皮的孩童看上，几个人围着哗啦啦的乱摇，可是没将树根都给拔起来，这几天正应该是开的繁盛的时候，如今我和公子走的时候只剩下半树，怕是回去的时候就跟拔了毛的老母鸡光秃秃。”
话是浑话，就是有趣的紧，小鱼正想笑，却听他又继续埋怨道：“这也就罢了，午饭前公子去给大夫人请安，不过才一晃眼的功夫三四个毛头孩子就在他的房间里打着转玩捉猫猫，宣纸字画铺了一地，就连我家公子最喜欢的贺兰砚都被磕去一个角，害得我白挨一顿训。”
小鱼知道，作为大家公子，心中即使再不喜欢也不能将态度表现出来，偏偏那些还都是亲戚家的孩子，更是训不得骂不得。虽有同情她更多的是见李浚齐吃瘪，心中难免生出几分高兴，揶揄说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李三公子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看来这天下第一公子，学富五车雄才大略的名声实在是浪得虚名。”
李浚齐无奈的笑笑，知她一张嘴格外厉害，只是这话落在他耳朵里竟生出几分俏皮动听的意思，隔了半晌才回答道：“罢了罢了，随你怎么说，我在你这躲清静就是了，等到下午人散了再回去。”
一旁的小厮看来对庭院里的梅花十分上心，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急道：“公子，只怕咱们再那么晚回去，别说花都被摘完摇完，只怕树根子都被人抬走啦！”
小鱼看他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比自己这副身子还大不了几岁，做事显得毛毛糙糙的沉不住气，连顺主子的意说话都不知道，但却格外显得真实亲切，忍不住出谋划策笑道：“这还不简单，你只需要借条凶狠的大狼狗往树下那么一拴，小孩子们多害怕，自然就不会轻易对你的梅花下手啦。”
说完又朝从头到尾聊天都不怎么积极的李浚齐看去，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我对你们这里的刑罚不甚了解，想问问你如果女子真犯了罪，能被村里辈分高的长者随意处置么？类似于施以浸猪笼之类的处罚。”
李浚齐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不安，思索片刻仍旧回话道：“自然不可，上有州府衙门，下边还有镇中的差役，不管何种罪名都应该交由官府处置，若是谁都能施加刑罚，天下岂不乱了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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