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三人如约在门前相遇，小鱼想着先去曹家的地里忙完再去她的，总不好因为自己用来打酱油的副业耽误别家种地。
可曹大娘非不肯，说大牛一个人牵着马能在地里忙活的开，让她不必操别人的心，先去她买田家的地里看看，缺什么农家肥现在就往地里运，等过几天种的时候更方便。
小鱼听她说的在理，只两家的田地相去较远，曹家在东头，她家在西头，一来一回的准要耽误一上午的工夫，唯恐会拖别人家的后腿，耽误人家干正经事。
曹大娘见她跟个要出嫁的姑娘般扭扭捏捏做不出决定，干脆直接拉着她的胳膊，在田垄上的分界处与曹大牛道别，让他先去水田里把剩下几块地里的水放了，看有没有鱼儿和泥鳅拣出来放在竹篓里，用马拉着铁犁好好的将地翻上三番，冻了一冬的泥土是又硬又没有养分。
木已成舟的事情，小鱼再不好虚与委蛇，挽着曹大娘的手臂恭维她不仅打理野味山货好，种地更是有一套。曹大娘亦跟着笑，点着她的鼻尖说：“就属你嘴甜，会说话，本我这劳苦一趟的事情，都被你夸得心里非能乐开花。”
渠头村后面的田地都是村民的，以现代的年产量，村里各个人家早都是万元户了。只那个时候农业不发达，设施设备肥料等方面的诸多限制了水田的产量，家家户户虽都有几十亩的水田傍身，可儿女众多人丁兴旺，大多数农户依旧只能混个半饱。
曹大娘热心又乐善好施，往田头一过，就有好多地里的村妇与她打招呼，客气道：“大嫂，新砍下来的甘蔗，甜着呢，拿根去啃呗。”
甜甘蔗都是村里孩童喜欢打牙祭的东西，曹大娘只摆手笑道：“人老了牙口不好，啃不动了，你还是留着给小娃娃啃吧。”
一田垄的农妇混在一起极为热闹，立马就有人接过话头，要拉红线，问道：“大牛啥时候结婚呀？我那侄子与他同岁大，可孩子都会爬炕头了。正好过年那阵我回娘家，村里有个极漂亮的姑娘到了适婚的年纪，我看两个人都俊得很，般配着呢。”
小鱼抬头飞快的往那妇人方向瞥了一眼，垂下头眸子里却露出不满的神色，嘴中小声嘟囔道：“乱点鸳鸯谱的尽瞎凑热闹，也不看看名草已经有主了，谁跟我抢看我不放大黄咬她……”
曹大娘把她的话听在耳里，脸上的笑意更浓，仿佛是为了故意气她一般，殷切的答道：“好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想早点抱上小孙子呢。等这阵农忙一过，你把那姑娘的生辰八字帮我一打听，若合适的话，我立马就叫媒人上门提亲去。”
那妇人立马就笑盈盈的应承下来，说：“哪还需要什么媒人，我不就是现成的，你们两家若真能撮合到一起去，只消得结婚让我讨杯酒吃就成。”
她们那边打的火热，小鱼却已经气到极点，女人嫉妒起来可是很可怕的。她一会儿暗骂半路杀出的一个程咬金也不自己照照镜子，算什么东西就敢从她手下抢人。一会儿又啐口唾沫在田垄上，祈求曹大牛压根看不上，不知不觉中她挽着曹大娘的手是紧了又紧。
曹大娘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只装疯卖傻道：“哎哟，疼死我了，你抓我这么紧做什么？”小鱼倏然把手放下来，讪讪一笑尴尬道：“没什么，昨天干了一天农活，今天手上估摸不出劲来了。”
曹大娘眼里闪现过一丝狡诈的神色，伸手挽着她的胳膊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以我们家大牛的品性相貌，我自然要给他寻个极好的，最合适最漂亮的人就在身边，可一年半载培养不出来感情，也是白搭，还不如脚踏实地的找个会顾家能生养的就行。”
小鱼怨不得曹大娘，只能腹诽曹大牛跟个木头似得，什么感情神态都藏在心中，别说曹大娘，就连他对自己什么样的心态，她都拿捏不准，这下可好了，曹大娘看不出个所以然，以为他心无所属，要给他搭线说亲事了。
两人各怀心事，又往西边的方向走了好些工夫，还是曹大娘先停下脚步，往水田里的深处一指，道：“田家的地就在这。”小鱼跟着止步四处打量，觉得各处长的都差不多，傻傻的笑了两声，极为尴尬的说：“对，就是这。”
曹大娘拐进田埂上的小路，又往里走了许多，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干脆蹲在田垄上抄起水里的一捧淤泥，两手一搓捻开摇摇头，转头问道：“你说你这块地花了多钱买的？先前我看的时候这地还甚肥，如今怎么变成这番模样？”
隔行如隔山，地里的门道小鱼完全一无所知，赶忙凑上脑袋看，如实回答道：“五两一亩，总共十亩地，足足花了我近两个月的工钱。”
曹大娘“哎”的一声叹了口气，把手往她面前一摊，抖了两抖，叹道：“你被骗了，这地完全是被荒废了几年的样子，土壤带沙，不保水不保肥，怎么能种的出来好庄稼。”
小鱼大吃一惊，忙疑惑道：“不会啊，我买的时候看田里整整齐齐，连荒草都没生出多余几根，还以为是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况且你昨个还说田家的地算的上肥沃，怎么如今就成贫瘠了呢？”
大娘将手里的泥沙甩在田里，又用沟渠里的活水洗过手，拉着小鱼在几片田垄上一转，细细打听过她买地的情况，一边气她买地不知道找个行家把关，一边怒骂田家的人真是心眼子让铜钱给糊住了，竟拿这烂地出手。
半晌才转过头，气呼呼的解释道：“你说你买地的时候是年一过没几日，那个时候还是冬末，哪里来的野草可长，况且这烂地别说庄稼养不出来几棵，就连野草扎根都嫌贫瘠，田家的人一心要进县城谋出路，硬生生将还算肥沃的土地给空置几年无人打理，糟蹋成这个样子了。”
小鱼一愣，原先以为有了田，顶多多花几个钱租几个佃农来种，她便可清闲做甩手掌柜，直等着秋收把稻米运进城里卖，赚两个辛苦钱补贴家用，如今看来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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