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头饭虽然只是一顿饭，但却是村里的大事情，谁家有个喜事丧事难免都要人来帮把手，当初樊素出嫁的时候合村上下就忙个不停，如今她已经怀孕了，这对只有独女的樊家算得上是头一桩的大事，自然要请全村的人来家里沾沾喜气。
等到这一日，赵氏专门派了本家的亲戚来找小鱼，小鱼路过曹家见院门紧闭，就想上前拍门叫曹大娘一同去。那婶子看出她的意思，笑道：“现在是晌午的点，曹妹子一早就去帮忙了。”
小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别人去吃饭都知道提早帮忙打个下手，就她睡到这个点还要别人来叫，实在是太失礼。
那婶子十分善解人意，亦知道她与樊素交好，生出几分亲近的意思，替她打圆场道：“赵嫂子知道你昨天才从城里回来，肯定累坏了，专门叫我到了饭点才来寻你，你一入席就能吃饭。”
小鱼听到合村上下都在等她，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就快了许多，果真两人走到樊家的院子门口，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搭好了长长的棚子，里面人声鼎沸，桌椅板凳饭食一应俱全。
男人们和小孩老人已经坐定，剩下能搭把手的妇人姑娘穿梭在樊家院子与大棚中，来来回回的给桌上摆菜，递茶的递茶，倒酒的倒酒，好不热闹。
小鱼来这里一年多，渐渐熟悉古代的生活习俗，女人们地位低下，一般有外人的时候是不能上席吃饭的。
好在今天是村里的宴席，大家聚集在一起，不顾及往日的家长里短，邻里恩怨，欢欢喜喜的坐在一个棚下吃饭，图的就是个热闹，亦不会纠结男女有别的古训。
小鱼看着如她般大小的姑娘都穿梭在人群中忙碌，忙也想上前搭把手，谁知那婶子笑盈盈的拉着她直往棚里面走，边走边道：“赵嫂子专门嘱咐我，你直接入席，打下手这些活让别人来，一会儿她还要好好寻你说话呢。”
既如此，小鱼也就不推辞，进了大棚，人群中鹤立鸡群坐着那么个耀眼的人，冷酷的面容，棱角分明的脸庞，刚毅的下巴。
今天这宴席，没有什么男女不同桌的规矩，她见曹大牛旁边正好余了两个位置，便径直走过去，极其自然的坐到他旁边。
小鱼想起上次在他面前和王媒婆两人一唱一和演那么一出，本来出发点是好的，就想用别人提亲的事儿好好刺激一下他，让他发发醋劲，能主动一点表明心意。
但现在的结果却是极其坏的，偷鸡不成蚀把米，曹大牛从那天以后竟然再也没有理过她，来回进莲花镇送人也是例行公事般的不说不笑。
好在小鱼被他已经锻炼出一副厚脸皮，每每他黑脸相对，她就笑逐颜开，嬉笑倒贴。当下就凑过去几分搭话道：“曹大娘呢？我怎么没见着她。”
一桌子上不止他二人，曹大牛不想搭理她，又看见别人都朝着他们的方向看来，怕伤了她的脸面，便冷冷答道：“娘应该还在后厨忙，一会儿就过来了。”
要知道这可是他近半个月第一次和自己说话，小鱼心里乐开花，忙不迭又欢喜的找话题，问：“你今天怎么来了？往日不是最不喜欢凑这些热闹么。”
曹大牛眼神微低，淡淡扫了她一眼，少女的面容明媚娇艳，微微靠近还有淡淡的体香混合着澡豆的味道传来，他心头悸动，但还是要强装出镇定的模样，冷道：“樊屠夫让我来帮把手，今日现杀得猪，还要放血。”
小鱼没吃过猪头饭，原来这米饭里不仅夹杂了猪头肉的碎屑，还有切成小碎块的猪血，但这个猪血就不如猪肉新鲜，得是两三天以前杀猪凝结好的猪血块。
在她愣神间，这场宴席的重头菜才被人端着鱼贯而入进大棚，姑娘们欢欢喜喜一人端着一大盆猪血饭放在桌上，就近找位置坐下来，
曹大娘跟在她们身后，把着一盆饭远远的朝这个方向走过来。小鱼忙站起来往前走几步伸手去接，又安顿她坐好。
待众人坐定，作为主家的樊屠夫少不得要站到最前方说几句客套话，什么承蒙大家帮助搭手，如今素儿已经怀了头胎，格外惦念乡亲们的帮忙，准备了猪头饭，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
樊家曹家和小鱼家都是村里有名的殷实农户，所以对猪肉没有什么稀罕，但是村里多得是吃粮吃菜的农家，只有过年才能见得着一点荤腥，如今瞧见近在眼前的大盆肉，口水都已经快流到桌子上，更有小孩子调皮偷偷拿手捏了吃。
随着樊屠夫一声“吃好喝好”，众人大吸一口气，各个都不看桌子上摆着的其他素菜，闷头都朝着那一盆猪头饭舀去，转眼之间小鱼桌上这满满一盆已经变成小半盆。
曹大娘平日吃惯了野味，也不至于跟别人争抢什么，但是想着沾个樊家的喜气，还是给小鱼、大牛以及她自己一人舀了一碗，有滋有味的吃起来。
看着她津津有味的吃，小鱼却下不去嘴，以一个厨师的角度来说，这猪头饭蒸的极好，猪头肉一定是提前卤过的，切成小碎块混合猪血块蒸进饭里，米粒与肉粒颗粒分明，白色与酱色相得益彰，是一盆好饭！
但是小鱼一直不吃下水和血块，看着这令别人生津的饭食却觉得血刺糊啦的吃不下去，只能拣着旁边的凉拌黄瓜和糖腌西红柿吃了几口。
曹大娘吃饭之于不忘顾及多看她几眼，发现她面前的猪头饭一颗米未动，以为她在鼎香楼当主厨，吃惯了山珍海味，对粗鄙的乡下饭食看不上眼，便劝道：“你尝尝，这是咱们这里的特色，谁家有丧有喜，过年杀猪，有心的都要请大伙来吃。”
吃饭快的人一碗已经下肚，正在盛第二碗。小鱼也想尝一尝这新鲜的东西，拿筷头“吧嗒吧嗒”戳几下，可还是怎么都吃不下去，只得如实道来，“我吃不了血和内脏，从小一直都不吃。”
舀在她碗里的米饭别人又不能吃，乡下人珍惜粮食，有人已经连连暗叹说可惜粮食。小鱼有些尴尬，也觉得是自己的过错，既然不吃当初就不让人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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