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等一等，主人……”
黑发金瞳的付丧神刚想出阵，可是审神者的动作比他更快。“茉莉！1
“都说了要速战速决！哪有发呆的时间1
茉莉一边跑一边笑，“傻了吧大咖喱，我的机动在你之上哈哈哈1
灰眼睛的少女一跃而起，她在大俱利伽罗震惊的目光中以一种灵巧到不可思议的动作飞檐走壁，连续闪过咒灵挥来的袭击，一刀斩下！
那张人脸怪物几乎擦着边躲到一边，饶是勉强避开，也让它的金鱼眼爆出一串血花。咒灵登时发出狼狈又恼怒的嘶鸣——而他年少的主人丝毫不惧，她一脚踩在咒灵的头顶，深吸一口气，打刀挥舞，几乎看不清刀影！
“吃我一记八刀一闪·改1
“……”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招式？不会又莽疯了吧？
在付丧神看来，他认定的审神者主人常有惊人之举，琢磨的招式花哨又强势，总是出乎意料——虽然茉莉会念叨她在模仿游戏角色放大招，任天堂永远的神云云，但这不妨碍他觉得主人脑回路清奇，让人无法预测。
站在一介刀剑付丧神的角度，他当然看得出禅院茉莉的战斗天赋。
虽然【禅院】已经被他俩槽得渣都不剩了，可血统本身确实提供了超出普通人的耐受力与速度。尤其在那个眼神狂妄的男人指导下，茉莉的进步更是契合她的优势。
闪避、反击、挥刀，一切都行云流水。茉莉在享受战斗，被迫旁观的大俱利伽罗也在享受。
打刀本体被紧握在少女手中，每一次挥击都让主人的灵力在身体内来回冲刷，舒服得灵魂都在颤抖。
他下意识地扶住手臂后退，只因手臂上所纹的俱利伽罗大龙都在欢欣鼓舞，想咆哮着脱体而出。
——这就是被审神者【完全使用】的感觉吗？
这样灿烂的笑容，作为武器，搭档，同伴……他有令她感到满足吗？
虽然身处现世，连场地都很狭窄，对阵的还是连人形都没有的恶心怪物。然而那些遥远到模糊的记忆，曾在血腥战场上、被经验丰富的旧主大开大合使用的印象变得鲜明，顷刻间翻滚而来。
大俱利伽罗默默咬牙，几乎有些羞耻的承认，年少的审神者给了他足够心安的归属感，被那双手握住使用的滋味……并不糟糕。
可是等到本丸被打开后会怎样？
做审神者唯一的佩刀近五年，这还是大俱利伽罗的付丧神第一次清晰面对快烧到眉毛上的难题。
当茉莉意识到，那座尘封本丸内不止藏有成员众多、可爱又好用的栗田口短刀，更是有天下五剑、源氏重宝……这些贯穿日本历史、名贵罕有的刀剑会完全听命、任其所为时，又会如何打算？
——她会选择成为高贵的姬君、镇守时空缝隙间的本丸，还是会再留在现世京都、做一个日子过得磕磕碰碰的咒术师呢？
饶是付丧神对审神者有了足够的了解，他绞尽脑汁，始终无法得出答案。
……
一刀砍中要害，咒灵被祓除后瞬间化作星星点点的粒子消散。我刚要落到走廊窗台上做缓冲，大俱利伽罗就已经到位，先一步将从半空中落下的我接祝
“小心脚下，主人。”
“呃，多谢，我能搞定的啦。”
都习惯付丧神“哼”“与我无关”“不想和你打好关系”的臭屁高中生台词了，突然来个公主抱还用上敬语，我只能一边抚平鸡皮疙瘩一边从他臂弯里跳出来。
“话说，刚才我的新招是不是超厉害？完全不输给你的真剑必杀吧？”
“……”
“不是吧，夸一下我有这么难么？偶尔也表扬一下我嘛1
“……下次主人不用这么冒失上前，有我就能应付战斗。”
“就这？你要说的就这个？？”
大俱利伽罗眼神游移，难得露出一副被为难住的表情。这就有些古怪了。我凑近付丧神仔细盯。结果硬是没能从他强作冷静的俊脸上看出答案，最后只能悻悻收刀。
太遗憾了，刚才使用打刀那么畅快，都快摸到那什么人剑合一、千锤百炼之无我境界、zone那扇门的边了，结果大俱利伽罗那里倒好，还是那别扭样，好感值还是没见着有上涨。
难道刀剑的付丧神都这个德性，纯玉刚打造油盐不进，完全感动不了？本丸里的其他付丧神也都这么难搞吗？
母亲那诡异的住院记录，已给本次的返乡之旅来了一个悬疑的开局。我越发觉得这千辛万苦的回来一趟不会容易——现实也是如此的走向。
“在那边1
“小心一点，患者年纪不大还携有管制/刀/具！一定要注意安全1
“约束带有吗？绑床有吗？还有镇定剂也准备好1
我：“…………”法克，就知道会这样！
我在医院走廊上蹿下跳殴打空气、疑似发羊癫疯的情态全部落到了两侧的患者眼里，饶是他们大多六七十岁眼神不大好，也不妨碍老爷爷老奶奶慢慢回过味来后大呼小叫，惊动了一帮医生和护工。
一群大人抄着家伙要赶来绑人，这可太讨厌了。对任何捆绑都有ptsd的我，也只好放弃深究为何会出现这样诡异的咒灵，把刀一装进袋子里就赶紧逃跑。
大俱利伽罗在包内震得跟按摩椅似的，我后背都麻了一片——‘主人，前方有守卫／
“啧，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1
医院人这么少，效率又这么低，可偏偏抓个疑似武疯子的我却很积极，全院都被惊动起来。随着脚步声左突右闪，我硬是在一群急促凌乱、宛如出街野生大象群的抓捕队伍中杀出一条生路，最后逮着二楼无人的洗手间进去，信仰之跃！
“哈哈想不到吧，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啊1
带着稀里哗啦的碎玻璃，我肆意地打算和楼下灌木丛亲密接触，跟电影里那蝙蝠侠一样斗篷一甩消失在夜色……不算太晚的下午阳光里。
然而这个伟大的妄想终究实现不了。
因为我好巧不巧地选择了一个很好藏身的灌木丛，又好巧不巧地遇上同样这么认为的某人，自由落地时与他面面相觑，越来越近……最后着陆成功。
“咚——1
“怎么是你在这里？1
我出离愤怒地跳起来，不顾头顶的落叶和碎玻璃，一手提溜起被撞晕过去半刻的少年。海胆头，绿眼瞳，我买不起的超贵羽织和服，还有这一身装模作样的贵族调调。一切的一切，都是能让我理智全无的经典元素。
“你在跟踪我对不对1
我一巴掌把他抽醒，大力晃动少年的衣领，直到眼中的迷糊一空，只剩懊恼之意。“是你，禅院茉莉……”
“天杀的禅院直哉，howoldareyou！怎么老是你！1
怒气值爆表，我将没反应过来的他一举丢出灌木丛。“你到底是什么大宝贝，非得天天见才行啊？！1
……
与禅院直哉对线至今，这家伙还能活跃在我的视线内没事找个场子，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这里我指他的脸皮厚度。
在那样社死的事情发生后还敢主动露面，换做是我连移居外星球的念头都有了，然而禅院直哉竟然若无其事，甚至从京都跟踪过来。他这样淡定到脸色都没变的反应，都让我忍不住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揍过他的屁股。
还是说他真的天赋异禀，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将暂时无法还手的少年扔出灌木丛时，我特别关照了一下他的某个重点部位。确认他脸朝上落地后表情有一瞬的狰狞，我这才上前俯身去问。
“喂，屁股痛不痛？要不要帮你揉？”
劲风袭来，我迅速偏过头去，一块碎玻璃擦着发梢愤怒地飞了出去。不用问了，看这应激反应就知道是痛的，估计这小子已经自动开启回忆模式了。
“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禅院茉莉！1
撂狠话谁不会啊？我不仅会还买一送一。扬起的网球袋挡住凶狠刺来的匕首，我一记冷不丁的上钩拳，正中少年咬紧的腮帮子。
“呵呵，在你梦里。”
“……去死1
冷兵器互相死命格挡，但不妨碍我们过招拆招，打得尘土飞扬。禅院家的体术身法大同小异，对了几招宛如对着镜子的招数后，我很快换了野路子对抗。
所谓野路子，就是毫无套路，瞎jb打。
在挨了我几招能打死老师傅的乱拳后，直哉也学精了，绿瞳紧紧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拳脚相对越发激烈，从灌木丛一路打到外侧出口。他一举挡住下路的扫堂腿，浮起恶狠狠的笑容。
这表情我可太熟了，每次小混蛋要发表点什么恶心人的话，就这么未语先笑的。
于是下一秒我的火箭头槌堂堂登场，直接俯冲打断他就要开始的吟唱！
“呜呃！！为……1
“嘴臭就留给你自己好了，傻叉1
“……”
甩了甩有点晕的脑袋，前面的刘海扫到额头，有点湿润黏黏的感觉。我刚准备抬手去擦，就瞥到禅院直哉蹙起的眉眼里透着出人意料的迷茫，他秀挺的鼻子被砸得红肿一片，两管鼻血缓缓淌下。
“离我，离我远点……呕……”
我面无表情，就看着直哉摆着=m=要吐不吐的脸前后晃荡几个来回，然后一头栽了过来——被我一掌推抵着胸口隔开。
“……是【你】离我远点才对吧。”
从被高空坠物的我砸中开始，这小子就提着口气与我对峙。之后伤筋动骨的打斗，紧接着头槌攻击，脑壳承受太多压力的禅院直哉，现在就是纸老虎一个，连三岁小孩都能欺负他。
“你……不许，呕……你要是敢……”
“敢什么？”我弯下腰，从下方去瞅他快埋下去的脑袋。“敢再揍你屁屁吗？”
“……呜呕………”
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就当默认了。
这强装凶狠的脆弱可怜样，也就是担心清醒状态的宿敌糟蹋他——可我是那种档次低的人么？看他大睁着无神的眼睛实在可怜，我干脆直接一手刀送他昏迷，然后按住少年鼻子上的穴道，让他跟开了水龙头似的鼻血停下。
还是闭嘴的时候能稍微施点善心，我忍不住感叹。
——就是这张好好的脸跟开了染坊一下，鲜艳得不得了。为了不让人怀疑是凶案现场，怎样也得擦一下。
左右摸索口袋，我攥着自己洁白还绣着花的手帕沉思片刻，没能舍得，最后又在直哉身上摸了一通没找着，干脆揪着衣襟给他胡乱的擦了擦。
擦完之后就是仁至义尽，我冷酷地想道，也不用埋，就这么随地扔了吧。
可惜这一次，好运似乎又站在禅院直哉那一边。
……
就在我还提溜着直哉的手臂时，一阵汽车喇叭声在身后响起。回头就看到停在路边的汽车摇下车窗，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我邻居家的家庭主妇，藤原塔子。她风尘仆仆，似乎正好就在下班回家的路上。
“欸，这不是茉莉嘛！好久不见，这是从京都回来看望家人吗？”
“啊，是塔子太太，好久不见了1
一看到妇人的脸，我就条件反射想起记忆中另一个鲜明的身影。“夏目……贵志君回来了吗？”
“哎呀，还记得我们家贵志呢，感情可真好埃”
塔子太太笑道。“他还在城里读书，要到周末放假才能回来……这个小弟弟怎么回事？需要送医院吗？”
“呃，他，他是我京都那边的亲戚。”
我支吾道。“就摔了一跤而已，人没事，他好得很……”
在无关路人的注视下，我再来不及丢下这份名为禅院直哉的人形垃圾，只能强笑撑着少年软绵绵跟面条一样的肩膀，和塔子太太说着寒暄的话。
从刚认识塔子太太起，我就知道她是个热心肠的邻居。很快她就提议开车送我回去，我也只能苦哈哈地带上东西和不是东西的直哉，坐进车内，继续听她滔滔不绝的话。
“说起来茉莉，你可真得多留在这里几天，陪着你妈妈……”
“我妈……她怎么样？精神还好吗？”
“可能是丈夫女儿都不在身边，田中夫人一个人太寂寞了吧。出院后她就去后山那边的老仓库，一待好几天呢。”
老仓库？不会是我老爸的那个藏剑仓库吧？“待在那里做什么，家里就不舒服吗……”
“但是，没有你在，家里也很空旷吧？”
“贵志不在家的时候，我也觉得闷在家里难受，这种心情不是不好理解呢。”肩膀上靠着个沉重的脑袋，连同我的心也变得沉甸甸的。前座的塔子太太打着方向盘，一边还在絮絮叨叨。
“之前见过田中夫人一次，她的脸色特别糟糕，看起来住院一点效果都没有。还说要完成什么大事，不然会后悔一辈子。要我说，最重要的还是把你接回来，母女团聚最重要嘛……”
网球袋内的大俱利伽罗发出一声嗡鸣。我看了眼正准备开车转弯的塔子太太，一手扶稳还昏着的直哉少爷的肩膀，一手从口袋里摸出眼镜悄悄戴上。
我小声道。“怎么了，大咖喱……？”
“本丸的封印不太稳定，主人。”
“你是说仓库？那个存放着所有刀剑的仓库，有封印？”
“你所说的‘仓库’，大概是封印带来的表象。真正的本丸处在时空缝隙之中。”
金瞳的付丧神眉毛紧蹙，面容严肃。“若是本丸被强行开启，有可能引来暗堕的不洁之物……必须要加快了，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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