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秦教授的斡旋, 系里同意带邓离离及其员工一起去精神病院实践。
只是有个要求，秦湛必须作为带队老师一同前往，负责这些校外人员的安全。
该院位于城郊结合部的位置, 平时来往的人很少。
学校安排了一辆大巴车送众人过去。
刚上车的时候学生们还很兴奋, 连同邓离离公司的几个非专业的年轻员工也跟着兴奋。
因为尽管平时的工作环境中也见过不少精神障碍以及心理障碍的患者，但是他们对于精神病院的想象多数还是来自于网络上传播的各种各样的恐怖故事。
比如精神病院害了多少正常人啊，再比如，人进去以后就再也出不来这样的离奇说法。
另外一个年轻的带队老师表示这是个误区。
秦湛没说话, 而是将困的直点头的邓离离揽到了肩上，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小姑娘大学后两年是在国外读的, 所以尽管从业多年, 但还没真正进过精神病院实地观察。
所以, 昨晚上她兴奋了好久，一直坐在电脑前查相关资料, 查完还缠着他要分享。
最终是秦湛被磨得受不了, 强制给拖到床上才算完事。
大巴开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以后, 终于抵达了精神病院门口。
秦湛轻声叫她：“醒醒吧, 我们到了。”
“这么快。”邓离离嘟囔着睁开眼, 朝车窗外看了看。
这里的外观看起来跟一般的医院没什么区别，六层楼高，因为建院时间长, 所以外墙看起来很陈旧。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 邓离离总觉得这所病院头顶上的一块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众人排好队依次下车。
身后蒋璐好奇的推了推她的背：“老板，你看楼上的人在看我们。”
邓离离抬头, 正看见二楼的一个窗口，站了好几个身穿蓝色条纹病号服的病人。
他们围在一起，一动不动的朝大巴车的方向看。
她感叹：“我们觉得不正常的是他们, 他们说不定觉得我们才是疯了的人。”
院里安排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大高个，看起来很强壮，听说是这里的护士长。
王护士长和带队的老师依次打了招呼以后，解释道：“我们这里接收了很多有暴力倾向的病人，很多男护士，没办法，小女孩们根本也控制不住他们。”
学校学生需要和带队老师一同进行活动。
而邓离离以及公司众人，则得了批准，可以自行在安全区域观察病人。
临分开之前，王护士长说：“一楼二楼是轻症患者，你们可以自由参观，聊天采访什么的都没关系，他们基本都和正常人一样，但有一点，如果对方朝你们索要打火机、笔、数据线、以及刀具等能伤人的东西的时候，拒绝以后一定要和我们的医生说一下。”
说完，他又指了指三楼四楼：“这两层也可以参观，不过需要我们的医生护士带着，自己不能去。最后，五楼以上是不能上去的，上面都是有暴力倾向的患者，很危险的。”
见众人都理解了之后，王护士长和秦湛等人带着学生们先进了一间病房。
秦湛捏了下邓离离的手，嘱咐她：“你别什么都好奇，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了吗？”
“知道了。”周围同事投来打趣的目光，邓离离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将人推走，自己则带着同事上了二楼。
楼道很长，昏暗潮湿，只在走廊的两边有两扇窗户，还都围着围栏。
几人一上来，就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
像是血液混合着排泄物的味道，有点恶心。
邓离离还看到楼梯口的地上，还有一片暗色的痕迹，很大一片，像是血，又像是其他什么东西。
似乎已经渗透进了灰白色的地砖里，和这所病院一同存在着。
众人分散开，各自去参观。
邓离离跟着一名正在巡诊的女医生去探视了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小女孩。
她梳着马尾辫，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长得很漂亮。
只是穿上了蓝白的病号服，加上长久不见天日，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怎么样，今天又做梦了吗？”医生问她。
听说，这个小女孩患有十分严重的幻听幻视现象，从十二三岁就开始了，家人最初没有在意，但后来愈发严重，甚至无法上学，无法跟人社交，这才给送到精神病院治疗。
小女孩笑着抬眼看了看一旁的邓离离，像是在好奇她是谁。
医生解释：“她是一位咨询师姐姐，来看看你的心理状态，你不必在意，正常说就可以。”
女孩收回视线，乖巧的点了点头：“做梦了。”
“梦见什么？”
“梦见了一只非常大非常大的兔子，它邀请我钻进了它的肚子里，它的肚子里有一个特别大的游乐场，有旋转木马还有摩天轮，里面很好玩，我很喜欢。”
医生在笔记本上简单记录了一下，又问：“那你做这个梦的时候想到什么了吗？”
女孩嗯了一声：“我想在自己的肚子里也建一个游乐场，然后请爸爸妈妈来玩。”她一脸天真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但他告诉我，要把肚子剖开可能会很疼。”
“他是谁？”
女孩歪了歪头：“就是他啊。”
没有逻辑，会凭空想象出和她沟通的其他人，这是典型出现幻觉的现象。
医生巡诊只是负责跟她进行日常沟通，查看她今日的精神状态。
紧接着，医生又取来药物看着她服下，转身去往下一个病房。
邓离离没有走，她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
所幸，女孩对她表现出了很大的善意，也愿意回答她的提问。
邓离离：“你经常做游乐场的梦吗？”
“对啊，只要睡着就会梦见。”她说：“有时候是晴天，有时候是雨天。”
邓离离想了想：“你去过游乐场吗？”
“去过的，我七岁生日的时候，妈妈带我去过一次，她给我买了冰淇淋，还给我买了好多好玩的东西。”说着说着，她似乎陷入回忆，眼神也变得没了焦点：“她说以后我七岁以后就是个大姑娘了，以后就不该再要玩具和冰淇淋了，这是最后一次。”
“那你妈妈呢？她经常来看你吗？”
女孩笑起来，酒窝深深的，看着很甜：“见不到了，她死了。”
之后的对话完全是虚无缥缈的，邓离离完全无法从里面整理出任何正常的信息。
但是单从女孩的梦境和对话上来分析，她的精神问题很有可能跟母亲突然地去世有关。
剖开肚子、游乐场，和一个总是会和她说话的“熟人”。
心理学认为，那些在我们童年时期经历的创伤，会反复的在之后的人生中不停出现，有些人能够平静面对，但大部分人都会落入这个漩涡，陷入永远无法逃脱的轮回。
显然，这个小女孩就是陷入了那无止境的轮回里，再也无法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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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头，秦湛和学生们在采访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患者。
她四十多岁，个子不高，人有点胖，梳着一对儿麻花辫，说话声音很温柔，容易脸红，听说过去曾经是一名作家，出版过几本类似于古早言情的口袋小说。
医院给她的诊断是精神分裂。
不过，仅从外表看起来，她除了打扮的有些不合时宜以外，并不像个精神病人。
她进来以后一直垂着头，坐在一个木质的椅子上，羞答答的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倚门而立的秦湛身上。
娇滴滴的盯了他两眼，又收回视线。
秦湛往门口退了退，不看她，而是留意着门外邓离离所在的方向。
另一名带队老师问女人：“您是为什么住到这里来的？”
这是个判断病人自我意识的问题，有些人认为自己有病，有些人认为自己没病。
而面前这个，很明显属于后者。
她表情有些得意：“是院长，他喜欢我，怕别人占有我，就把我藏在这里了。”
精神病院的院长刚刚过来和大家打过招呼，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斯文儒雅，相貌英俊，怎么看都和面前这个女人完全不般配。
老师又问：“那你说他喜欢你，为什么不跟你在一起呢？”
女人解释：“因为他有家，我去他家找过他，他太太不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他太太是个很恶毒的老女人，但我很善良，我理解他，所以就来住院，这样他就能看见我了。”
“那你进来以后院长来看过你吗？”
“看过。”女人说道：“他就在窗外看我，从不进来，我懂他的心，我知道他想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来爱护我，我懂他，我知道他的那份爱。”
正说着，邓离离从隔壁的病房出来。
她没有进门，而是站在了秦湛的身边，下巴搭在他的肩上：“不愧是个作家，说话也像念散文诗似的。”
秦湛勾了下唇，问她：“没看出来什么问题吗？”
“什么？”邓离离想了想，又答：“我看就是个为爱痴狂的文艺女中年，大约是因为感情受了挫吧，诊断是什么？”
“偏执型精神分裂。”
偏执吗？
邓离离想了想，继续将视线投进屋中，听女人说话。
“其实我原来很瘦，身材很好的。”女人指了指邓离离的方向：“就像她那么瘦。”
底下有个学生没忍住，笑了出来。
实在也怪不得大家想笑，这位女患者身高大约只有一米五不到，胖的像个球，甚至五官都被挤到肉里，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就算她原来很瘦，恐怕也无法和高挑瘦削的邓离离相比较。
“那您现在这是……”
“太瘦了那帮男人总是想要强、奸我，所以我才长胖的。”女人说的格外认真，甚至那么露骨的词语也没有让她产生一点点尴尬的表情。
典型的钟情妄想。
这时候，大家猜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个女人所有的表达都围绕在亲密关系上面，为什么在她的口中所有见过她的男人都爱她爱的要死。
这是妄想症状当中的一种，多见于精神分裂症，患者会坚定不移的认为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人非常喜欢自己的歪曲信念，就算被对方严词拒绝，他们也会认为这是对方对他们爱情的考验，并不会退缩。
此刻，秦湛再一次问邓离离：“现在还觉得她说话像散文诗吗？”
她撇了撇嘴，不太同意他这种对患者报以明显情绪的表达，嘴硬道：“不管她得了什么病，都掩盖不了她是个很浪漫的人这个事实。”
秦湛笑了笑，没有说话。
探访结束，护士来带女患者回病房。
走出门口，路过秦湛和邓离离身边的时候，女人突然回头，死死地盯着秦湛看了一眼，很温柔的说：“你明天还会来吗？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有内涵的人，我想和你多聊聊。”
护士叹了口气，递给秦湛一个略带歉意的眼色，然后拉着女人往外走，边走还边哄：“你不是说你和院长是一对儿么，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
女人不太满意的解释：“我已经和他说了分手了，是他偏要赖着我。”
邓离离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紧紧的搂住了秦湛的手臂。
这位姐姐还挺会挑，一屋子的人，她钟情妄想的对象偏就是最帅的那个。
秦湛忍不住勾了勾唇。
一旁的小姑娘则惊恐万分的拂了拂自己的胸口：“以后再也不来了，好不容易找到个男朋友，再被精神病给抢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湛：过分了啊，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她？？
前些年有个粉丝痴迷刘德华，追星追的家破人亡的那个，她应该就是钟情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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