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六年八月三十日。葛洲坝六中体育部办公室。
“我听张主任说，程飞他们已经来了。”田生勇说道。
王宝江抬起头来：“噢？来得这么早？离开学还有两天呢。”
“但是离市区选拔赛不远了啊，九月十日就开赛了吧。”田生勇像是明白游骑兵的心思。
王宝江苦笑着摇摇头。眼下这事确实让他为难。
“走吧，我们去跟他们说说。”田生勇站了起来。
王宝江犹豫了片刻，也站了起来。这种事情不可能瞒着，早晚都得说，现在说可能更好一些。而且还有张主任在场，万一程飞他们有什么情绪，也可以帮着劝劝。
他们两人朝学生宿舍漫步走去。
“许健他们知道吗？”王宝江问道。
“早就通知了。”
“他的意思呢？”
“他说随便。”田生勇笑道，“他一直就这德性，用现在年轻人时髦的话说，就是耍帅。”
两人都笑了起来。
说笑着，他们就走到了学生宿舍楼。奇怪的是，204寝室的门锁着，宿管办的门也锁着。
“我知道了，”王宝江一拍脑袋，“肯定在篮球馆呢！”
果然，他们一走到室内体育馆附近，就听到二楼的篮球馆里传来了轰隆轰隆的响声，显然有人在里面跑动，拍球声响个不停，时而有人在喊话。王宝江听得出来是张主任的声音。
“很认真啊，”田生勇叹道，“刚来就练上了。”
王宝江的心情却有些沉重，他没说什么，和田生勇一起走到了二楼。
“程飞！”这是王志文的声音，他在弧顶的位置直塞给沿边线冲下去的程飞。
程飞接球后立刻击地传球，杨聪正好接球，拔地而起，飞过去就是一个漂亮的扣篮！
他们还是穿着橙红色的球衣，可已经不是当初穿着的那种样式了。很显然，现在穿在身上的尺码也变了。要不是胸前的号码，王宝江真的没有认出来两个月前的这群孩子。要是从去年九月算起，他们还是半大的小孩呢，今天在他面前生龙活虎的，赫然是一群健壮高大的年轻人！
“那是程飞？”田生勇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宝江半晌没有吭声。毫无疑问，他们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是漫长的两个月呢？
“王老师，田老师！”程飞首先发现了门口的两位老师，赶紧恭恭敬敬地喊了两声。
其他人全都停下了动作，笑着和两位老师打招呼。张老头也走了过来。他脸上的表情还是严厉得可怕，但是王宝江似乎能看到，这位传奇的老教练眼里满溢喜悦之情。
“张主任，我差点没认出来你这群徒弟啊！”王宝江笑道。
“嗯，”张老头点点头，“我在校门口碰到他们时，也认错人了。”
众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田生勇走到邓亮的身边，比了比他的头顶，笑着说：“不错啊，就一个暑假，差不多都赶上我的身高了，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运动就是最好的灵丹妙药。”王宝江帮着回答道。说完，他脸色微微一沉，张口想说什么，可是欲言又止。
“王老师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们？”程飞敏感地问道。
田生勇和王宝江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说道：“老王，你就说吧！”
众人立刻都安静下来，神色都有些紧张。
王宝江沉吟片刻，扫视了他们一眼，这才说道：“关于这次参加市区选拔赛的事宜，情况有些复杂。鉴于六中校队主力上半年受伤严重，现在都已经伤愈，但是我们也知道，这次六中能参加市区选拔赛，全靠在场各位的努力拼搏……这个……我们体育部的老师经过长时间的研究讨论，决定采取一个折中的方案……”
篮球馆里鸦雀无声。
王宝江费好大劲儿才把后面那句话吐了出来：“打一场比赛来决定谁代表六中参加全国联赛。”
游骑兵们面面相觑，脸上全是兴奋的神色。
“谢谢学校给我们这个机会。”程飞礼貌地说道。
“你们不觉得这样对你们不公平吗？”王宝江有些吃惊。
“不，”程飞望了兄弟们一眼，笑道，“我们一直都做好了最坏的准备，那就是校队继续参赛。晋级名额虽然是我们拿下来的，但是校队毕竟是正规军，而且实力也在我们之上，让他们参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当然，我们也希望能有机会继续打比赛……”
“所以，这个方法再好不过了。”王志文接过话头，“许健他们的意思呢？”
“他们答应了。侯燕昆还说不太好意思跟你们抢资格。”王宝江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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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静……”程飞走到余静身后，轻轻地喊道。
余静一向独来独往，她在学校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好朋友。其他的女生都是三三两两，唯有她显得特立独行。程飞对此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余静的性格相对比较张扬，而且喜欢打扮，在九十年代可能和多数保守的女生有些格格不入。
余静回过头来，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兴奋地拉住了程飞衣服，喊道：“程飞！”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程飞，脸色红通通的，低声说道：“我都认不出来你了。”
在程飞那一米七八的块头面前，余静显得更是小鸟依人。
程飞憨憨地笑了两声。
两人现在的关系说起来也挺奇怪，要说是朋友吧，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周围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个可以算是谈恋爱了；可要说恋人吧，又没有实际的举动，什么牵手、拥抱自不必提，程飞从来都没有表白过，也没有提出过约会。余静心里纳闷，可也不好直接问。
她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在程飞心中的份量。
“暑假一定训练得很苦吧……”余静望着程飞的眼睛，问道。
“嗯，”程飞不敢和她对视，“今天有一场球赛呢……”
“啊？”余静一愣，“刚开学就要打球，很重要的比赛吗？”
程飞神色凝重地点点头：“非常重要。”他将这场比赛的由来说了一遍。
余静登时就生气了：“这还需要打比赛啊？晋级名额是你们争取下来的，怎么能让你们下来，让别人去打呢？他们校队很了不起吗，居然还要打比赛来决定，要不要脸啊！”
程飞吓得赶紧摆手：“小声点，周围人很多。”
余静气呼呼地说道：“什么时候打比赛，在哪里打，我要拉一帮人去给你们加油，然后狠狠地鄙视校队的那些人！”
“别这样！”程飞略有不快，“这场比赛我只告诉你一人，不要传出去了。体育部的老师也觉得很难办，我们应该体谅他们才是。如果你来给我们加油，可不要做太冲动的事情，否则也丢我们的面子，让我难堪。如果做不到的话，就最好不要来。”
程飞的话虽然并不激烈，可语气异常严厉。余静愣住了。
他们半晌无语，一直走到了教室里面。
程飞却没有注意到余静的的表情，只是一直在想：究竟该怎么办呢？真的要全力以赴地争取代表六中的权利吗？如果对方也觉得不好意思，这场比赛又该怎么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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