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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音阁 > 甘呈重卿 > ☆、043
 
黑雾笼罩的青年抱臂靠在离洞口不远的石壁上, 眼眸低垂,仿佛在看着身前斜插的墨色长剑,可那黑雾缭绕下的透紫色眼眸却不曾在任何东西上聚焦。

穿过空气,穿过长剑,落在不知处。

他如今是魔族身躯, 不说从前任魔王重苍那里遗传的王族血脉, 单是如今只有一半的实力, 也足以震慑这一个次空间的所有妖兽。

更何况, 这里除了他、甘呈和那只还是幼体的天韫白鹿, 多余的生物已经全部被扔到了其他空间。

是的,在甘呈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把她带到了另一个绝对安全也绝对封闭的次空间,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杀死……

她不喜欢血腥味,他如果沾了血腥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被发现,净尘术也是没用的。

至于那些妖兽是落到其他空间还是直接在空间裂缝里陨灭, 都不是他的事。

所以, 甘呈让他出来探查是完全不必要的, 但是她想让他出来,他便暂时离开。

但是……

重卿仰起头, 后脑抵在坚硬的石壁上, 喉结在脖颈修长的曲线上来回滚动,他闭上眼,回应着来自另一个自己的遥远的焦急的闻讯,然后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但是甘呈似乎不太适应, 她一向擅长以淡漠和清冷掩饰自己的情绪,却不曾注意到那双干净的眼睛已经将她所有的心思暴露,惊愕、疑惑、苦恼、理智、抗拒,都被掩于双眸中那一汪清凌凌的湖水之下,清澈透明,看似清浅,却让他这个怀着别样心思的人毫无防备地走入,然后心甘情愿地溺于她的眼眸中。

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以前他觉得自己能看懂,现在却开始有些迷茫,是因为那伪装而极力克制的另一半不在吗?如果自己现在完整的话应该就能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怎么让她从两域纷争中脱身,摆脱所有的不安定。

然后独占她。

依旧闭着眼,重卿霍地伸手握住了墨色长剑,手腕缓缓转动试图感受那时候甘呈握着它挥动的轨迹。

墨色剑是她贴身的佩剑,陪她一起试炼对敌面临生死,灵性可比法宝,个性上也随了她不少。不甘被魔力驱动,已经恢复过来的汹涌的灵力对抗着他的掌控,重卿冷笑,提起长剑横在胸前,一手变掌为爪捏住锋利的剑尖。

被魔力加持的双手没费什么难度便制住了长剑的挣扎,他眸光锐利,看着浑身笼着黑色雾气的墨色长剑在手下渐渐弯曲,发出尖厉刺耳的嗡鸣。

会折断吗?如果是她呢?

剑鸣声被牢牢地封锁在这方寸之地,墨色剑挣扎的鸣声渐渐消弭,被魔气占据的剑身失了凌冽冰冷,正无法控制地颤抖着,重卿心脏咚咚地跳,一时心神不定,却见那似乎已经无力反抗的长剑竟然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脱离了他的桎梏,如一道飞逝的流光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冲进了甘呈休息的山洞。

手上似乎有些疼痛,他将双手凝实,果然见左手上一道狭长锋利的伤口正往外淌血,只是一个翻手的瞬间,那血和带着伤口的手已经重新恢复成为黑雾缭绕的躯体。

重卿苦恼地皱紧了眉头,要是她也这样逃掉的话,好像就不太容易找到了啊……

他叹口气,从斜靠着的姿势站直身体,迈开脚步无声地往山洞走去。

虽说有那样的想法……但是还是不舍得,还是等另一半来了再说吧,虽然不喜欢他磨磨蹭蹭不敢动手的样子,但自己来的话恐怕会把之前的所有安排都白费掉,他可不是只把目光局限在面前的蠢货。

不过面前的也不会轻易放过,在此之前,先把那把剑和天韫白鹿处理一下才好。

……

甘呈在梦里不可抑制地再次想起了文里设定粗糙的剧情。

重卿和元子君于北境的两域战场相遇,一个带着刻在骨子里的仇恨和固执,一个怀揣归一令隐于混乱的环境中,牢牢记住重卿魔力印记的元子君在上战场的前夜追踪着隐约的气息而去,两个人一路追杀与被追杀,重卿终是不耐烦,果断直接地对这个纠缠不休说要报仇的人下了手。

他杀过的人和魔那么多,怎么记得他是哪一个。

两人已至无名地带,平日里隐藏实力的两人双双爆发,灵力和魔力的对抗却直接开启了重卿身上秘境的传送石,原本应该转瞬即逝的空间裂口因为灵魔对抗整整存在了一整天,除了各自受伤的重卿和元子君,其余各属阵营立场的人、魔都蜂拥而来,进入了这个第一次向蓝田域敞开的秘境。

当初她嫌费事没起名字,如今知道了,叫做智者墓。

智者墓传说是智者陨落消失的地方,整个秘境暗合乾坤规则被布置了无数次等附属空间,牢牢地守护着最中心的东西,是什么甘呈也不知道。但是最重要的是,在智者墓中,元子君和重卿分别接受了不同的传承和磨砺,以众人为棋,展开了一次惨烈的大逃杀与反杀。

元子君借机暗算了自己的敌人,却失去了护他身死的红颜和好友,重卿除掉了魔族中反对势力的爪牙,也将自己彻底暴露在两域之中,来自魔域和飞羽域的血统矛盾让他成功地在最后的剿杀中逃出生天,却让他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不得已藏身于度厄裂谷,时时刻刻都有爆体身亡的危险。

甘呈呼吸急促,紧闭的眼来回滚动,眉眼间尽是焦急和忧虑,她似是惊惶地转动着头部,额上冷汗沾湿了柔软细碎的发丝,苍白的双唇微微开合蠕动。

“不要出来,离开,快离开……重卿!”

她猛地惊醒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咚堪称蛮横地急促跳动,她像是一个只盛了一颗心脏的空躯壳,整幅身体都随着心跳嗡嗡地震动,脑子里一震一震地疼,仿佛还和着心脏跳动的节奏。

疲惫无力地弓身半坐,她单手捂着胸口,试图把那震得她头昏耳鸣的东西按回去,嘴里喃喃。

“重卿……”

肩上传来微用力的触感,一阵温热逐渐贴近,仿佛是被按进了某人怀里,青年平静安抚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嗯,我在。”

甘呈舒了口气,她微闭着眼歇了一会儿,抬手拍拍他的胳膊,声音微弱,“我没事了。”

被粘稠鲜血濡湿的黑色羽毛沾着碎血肉,皮开肉绽的后背和满身血红,极度偏执可怕盛满恨憎的眼睛,踉跄逃离后的自我放逐,都是假的。

重卿没有丝毫动静,他将裹得严严实实的甘呈牢牢护在怀里,她已经被裹了好几层,枕靠在肩膀的时候却依旧不显臃肿,一手便揽的过来,他垂着眼,仔细地为她擦掉额上细汗,“你发热了,先吃点药。”

原来是发烧了,甘呈闭着眼苦笑,她哪里会有这种药,然而未等她说出口,一边垂放的手却传来湿漉漉的触感,她努力睁开酸沉的眼皮看去,就见小白鹿正歪着脑袋看她,黑黝黝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眼角微弯露出浅浅笑意,她刚想说自己没事,眼前便闪过一阵白光,稍微有些刺眼,一瞬便被一只手遮住,待到光芒消褪了才拿开。

甘呈刚想道谢,却被眼前一人高的漂亮威武的鹿形妖兽惊了一瞬,皮毛洁白顺滑,四肢修长劲瘦有力,两侧类似古典祥云的褐色纹路流畅而神秘简洁,额间一颗菱形的淡绿色宝石闪着剔透的光,头上的鹿角枝枝杈杈向四周伸展格外好看。它歪头看着她,眼里的光芒一如之前柔和纯净。

“这是天韫白鹿,天韫一系的妖兽,攻击力弱,善行,头上双角可以长出不错的药材。”

头上的声音适时地解答了她的疑惑,甘呈点点头,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淡绿色的光芒从那颗宝石中缓缓逸出,在枝杈纵横的鹿角上攀爬缠绕,所过之处如同春日鲜嫩的枝条一般绽出点点新绿,不过片刻,鹿角上便缀满了绿色的嫩叶,看起来仿佛头上顶了棵生机盎然的树。

“好漂亮,会开花吗?”

被夸奖的小白鹿先是高兴,然后茫然地摇了摇头,它都没见过角上开花的同族。

随着它的摇头,头上的小树也哗啦啦地晃,片片树叶轻轻飘落,整齐地叠放在重卿的手中,他淡淡地看了一眼茫然的小白鹿,“等成年就会了。”

根本不会开花的小白鹿委屈地点了点头。

甘呈丝毫不知,只是按着他的示意饮下绿色的汁液,感受着体内的渐渐回暖,她内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无奈地叹了口气。

当初说是神木勾陈,怎么这么不经用。

“外面情况如何,可有发现其他人?”甘呈移了个位置,靠在卧倒的妖兽状态的白鹿身上。

重卿隐在黑屋里看不清神色,摇头,“没有。”

“……你现在有哪里不对劲吗?”

他似是愕然,“没有。”

“……”甘呈揉了揉太阳穴,算了,以后再说,“之后我们便前去智者墓,你莫要离我太远。”

“嗯,片刻不离。”

无暇顾及他那么认真强调的语气,甘呈盘坐起来忙着借天韫白鹿的药力恢复,一边的重卿没办法帮忙,只能按着她的意思给白鹿补充魔力,吓得小白鹿整只鹿都不好了。

这人刚刚还警告它来着!

白鹿心中哭唧唧,却不敢违抗他的意思,毕竟自己幼年便能变身也全亏了他的帮助,只能僵着身体耐心等待,整只鹿因为累在这安静的气氛下还有点昏昏欲睡,然而,遍布天地的浩大威压却突地出现,直接将白鹿整个压在了地上。

甘呈和重卿对视一眼,小心地出了山洞,身后还跟着重新恢复拟态的小白鹿。

天色几乎是瞬间暗沉下来,狂风从四面八方朝一个方向汇聚,乌云翻浪携卷滚滚雷霆,暗紫的电蛇在厚重的云层里蜿蜒游走,逐渐聚集在极远处的一个点。

风吹得她眯起了眼睛,她扶住一边的石壁,一边看着胧着蓝紫色光芒的雷霆一道接一道地劈下,即便是隔得如此之远,还跨越了多重空间,天地间的威势仍让她胆颤。

有人渡劫?

不像,那雷霆似乎在对什么紧追不舍。

甘呈心头一动,“是顾明珠?”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一直睡不醒啊睡不醒,今天午睡睡了两个多小时,简直了(?Д?)ノ

感谢烬静镜景、阿元、阿柚、啊呀呀的灌溉!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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