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谌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知道她听到他所讲的话了，只不过不愿去接受而已。
袁芝仍固执地摇了摇头，“可能她只是去拍广告啊。”
“是陆柏亲自安排的。”如果仅仅只是一个广告，又何须劳动陆柏亲自安排，何况陆昕昕工作上的事情向来都是由自身所在的经纪公司所安排的。
袁芝直接被堵得哑口无言。
即便她心中早有预感，可她仍不愿将人往坏处想。于她而言，陆昕昕是自她醒后的第一个朋友，而她始终无法相信这些事情都是出自她手。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她跟失忆前的自己认识？否则又为什么会安排上这么一出？如果单说是因为讨厌唐殷而做，又何至于将她牵连至其中呢？
一想到如果这些猜想成真，她只觉得后背涌上一阵寒意，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掌紧紧地攥着她的心。
赵谌看着她，眼中闪过一道心疼，随后很快又被他掩去，只见他抬手摁在她的头顶，“跟我来，我再给你看点东西。”
“嗯。”袁芝应了声，随后跟上他脚步。
他们来到别墅的地下室，空气中涌斥着一阵阵霉腐的气味，细闻便能察觉到混杂在其中的血腥气。
袁芝眉头微微拧起，有些不适应这里头的气味。
直到看到地下室的正中央被铁链锁着的男人后袁芝这才明白赵谌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了。
“他……”
水泥地板上十分干净，但细看之下隐约可见上方未干的水迹，仿佛是那些水迹是为了冲走空气中那不寻常的气味一般。
赵谌看了她一眼，伸手递了张手帕给她，“捂着，何渔的事情他做的。”
闻言，袁芝瞳孔骤然一缩，扭头看向对面面色苍白的人，朝着他走去，手中的帕子被她死死攥着。
被捆绑在椅子上的男人听到动静，艰难地抬起头，随后又带着几分不屑地闭上了眼，俨然就是不想说话的模样。
“为什么？”袁芝的声音是出乎意料的冷静。
那男人仍旧闭着眼，没吭声。
“我问你为什么？”袁芝又重复了一次，只不过这次声音比上次冷上了几分。
那男人依旧没吭声。
“你知道她刚经历了什么吗？”袁芝的声音透着几分颤意，细听之下那是对于何渔的心疼。
她明明才刚经历了那样子的事情啊……
闻言，一直沉默的男人骤然抬起了头，目光透着一抹恨意，“她死了，那都是她活该！”
“你说什么？”袁芝的声音透着不可思议，眉头紧紧地拧着。
这个人之前就跟何渔认识？
“我说她、何渔活该。”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空荡的地下室中传荡着。袁芝的眼渗着冷意，而她垂落在身侧的手也泛着红意。
那男人的脸硬生生被打偏了过去，愣是没吭一声。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之意，相反更多是报复之后显露的快意。
空气中是死一般的沉寂，三人的呼吸声在这个空荡的地下室显得极为明显。
“这是她欠我的。”男人忽然出声道，声音透着冷静。
袁芝没吭声，安静地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你了解她吗？”
袁芝一愣，脑子几乎是下意识地浮出一个之前在墓地遇到欧蔺所说的话。
何渔有一个弟弟。
这个意识浮上脑子的瞬间，她几乎是同一时刻去打量那个男人的面容。难怪她从刚才开始总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眼熟，但具体要她说在哪里看过她也说不上来。
如今看来他眉眼与何渔竟然有几分相似！
“你是何渔的弟弟。”这句话袁芝基本上是以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
闻言，那男人的眼闪过几分惊讶，随后很快就又冷静下来了，“呵，她竟然会告诉你我的存在。”
袁芝没有接他的话。
“我告诉你她死全都是罪有应得！何渔……你以为她真的是孤儿吗？我告诉你，她不是！她为什么会在孤儿院啊？那全是因为她害死了我妈！而我的一辈子也全都被她毁掉了！我告诉你，这个结果全都是她罪有应得！”
那男人越说越激动，涨红了眼。
袁芝眉头一拧，“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
当时爆炸案发生的时候，何渔能用自己的身体救下小新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她的本性不坏，而至于这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赵谌从后方走了上来，“当年的事情她已经付出了代价了。”
“那都不够！”那男人面容变得狰狞。
赵谌沉默地看着他，没有理会他。
袁芝扭头望向身边的人，“怎么回事？”
“校园暴力、恶性报复。”赵谌只讲了关键词，但已是可以将所有的事情联合组创起来了。
何渔姐弟相差了三岁，正好跨了一整个年级。当年的何渔十四岁，正好处于青春叛逆期，时常跟何母吵架顶撞乃至到后面结识上了社会上的一些小混混，后又成为学校的大姐大。
当年的何渔的家境并不好，所以她常跟学校的一些同学收取保护费，而一直沉默不爱讲话的王静静便是她重点勒索的对象。
何渔的弟弟自小就是一个三好学生，两相对比之下何母变愈发恨铁不成钢，与何渔的争吵更加频繁，而何渔也渐渐开始有了暴力的倾向，开始欺负最不爱讲话的王静静。
谁都没有想到一次意外失手，王静静被何渔殴打至毁容，从眼角到下颚愣是留下一道狰狞的伤疤。
出事之后，何渔直接被丢进了少年拘留所教育，可这一切并没有因此而结束……谁都没有想到一只沉默不爱讲话的王静静其实是A市某黑老大的女儿，至此之后何渔一家便常遭到骚扰。
何母一直患有心脏病，在一次与那些人起争执的过程心脏病发，抢救无效身亡然而这一切仍没结束。
那黑老大一直想报复何渔，奈何人在看守所没有办法动手，后来他将视线转移到了何渔的弟弟何灿的身上。
何灿一方面得接受何母离开的事实，另一方面还得经历来自校外小混混时不时的欺凌，慢慢他的学习开始一落千丈，终于在某一天他受不了了，与那些小混混起了激烈的冲突，而对于年幼的他的来说又怎么可能有反抗的能力。
他的腿在争斗中被打断了，而因没有钱进行手术最后造成了残疾。
“何渔的子宫被摘掉了。”赵谌忽然说道，声音平淡但却渗着丝丝寒意。
“我说了都是她活该！”那男人说得很激动，随后又道：“她对别人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那么一天！”
袁芝这下子是听明白了。
何渔的子宫应该是被当年那个被欺凌的人摘掉了……
“何灿，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在忏悔。”赵谌忽然说道。
“你以为她给我打钱就能挽回我妈妈的死？就能换回我被毁掉的一生？想要我原谅她？让她下地狱我就原谅她！”
“你有没有想过她选择欺负的对象一直都是王静静？”赵谌又问道。
何灿一愣，没吭声。
“据当时参与的人口供，何渔一直欺凌王静静仅仅只是因为她曾骂过你。”
何灿听完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赵谌看着他，知道他已经听清了他说的话了。
“这怎么可能？”何灿呢喃道，“不可能的啊，她怎么可能是为了我……”
对于何渔而言，她虽厌恶与母亲的交流与对话，但也从未真正将他们视为仇人，而对从小长大的弟弟，她一直都是想要保护的。
袁芝看着有些濒临崩溃的何灿，眉头微微拧起，“你当时跟了她说了什么？”根据当时现场的那张照片来看，何渔是在跟何灿有过短暂交流后才往马路走的。
“她、她问我怎样才可以原谅她……”顿了顿，他动了动自己已经干哑掉的喉咙，继续道：“我跟她说除非她去死。”而他当时确实没有想到何渔竟然真的就往马路边走去了。
袁芝只觉得心都揪在一起了。
人犯错都是要偿还的没错，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何渔最后选择偿还的方式竟然是已自己的生命。
只不过她隐隐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赵谌看了她一眼，抛出一个问题，“何渔出事前你给她打过电话？”
何灿愣了一下，“没有啊。”顿了顿又道：“是她自己发短信约我过去那里的。”按他对何渔的厌恶程度，如非必要他是绝不会主动去联系她的。
赵谌眉头一挑，没吭声。
袁芝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人，“怎么了吗？”
“我们查到何渔出事前从未发过任何短信，可却接了一个电话。”赵谌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何灿未曾给她打电话，何渔未曾发过短信给何灿，而这二人又是怎么碰在一起的？
“你的意思是何渔的事情还没有完？”
“嗯。”
袁芝只觉得后背发凉，这人在背后一步一步算得极其精准，而在这人躲在背后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那人是冲着她来的？还是赵谌？所有的一切已经变得愈发的扑簌迷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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