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越千苍抚着白翩翩的侧脸问道。
声音还是那个让人讨厌的声音，但是语气却温柔如水，似是积压了很多天的担心。
白翩翩还记得自己当时剩下丸子之后就昏迷了整整三天，这次中了蛇王的毒，倒是昏迷了整整五日，因为只喝了点清水，要不就是味道极重的由紫月长老配置的药汤，一粒米未进。
彻底睁开眼睛的时候，明亮的大眼睛又显得她的脸小了一圈。
完全消瘦下来的模样，越千苍的形容是——“你这样倒挺像才从土里爬出来的女鬼。”
“你全家都是女鬼。”她面无表情地反击着。
白翩翩仍然觉得很是恍惚，挣扎两下，靠着越千苍伸出的手臂，她才能支起身体，无力地靠在床榻边，看着抬头进来的灿烂阳光，还真是像越千苍说的那样，像个怕光的女鬼了。
环视一圈房屋，只有越千苍其他人都不在。
“这是白府吗？”白翩翩问道。因为上次醒来的时候，看见的还是明晃晃的天花板，这次一时间也没有分辨出来。
越千苍轻轻点头，“恩，是白府，这几日你都在这里。”
“哦……”
越千苍给她端来了一杯凉茶，助于醒神。其实正常人大病初愈还是不要喝凉茶为好，狼似乎不知道，但是白翩翩也没多说，接过茶杯就咕嘟咕嘟地全部喝光了。
果然，脑袋清醒大半。
“紫月长老现在不在炎安城，不过她说过，只要你挨过高热，就说明毒素已经基本干净。现在看你这脸颊虽然凹得厉害，但总算有些血色，想必也是没事了。”
越千苍耐心又温柔地解释着。
听着他说着这么一大车的话，白翩翩反倒觉得有点不真实。
他眼下有明显的乌青，衣衫也不太整洁。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越千苍看起来比平时要柔和许多，一点没有什么暴露在外的杀气，没有往日防备感那样重。
反倒不像一只狼了，和羊却像一些。
白翩翩发现自己太过关注他，回神抽回眼神。莫非她昏迷的这些天，越千苍都一直陪着吗？
她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情，揪住他的衣袖问：“丸子呢，他怎么样？”
越千苍拍拍他的手背，“他自然是没事的，你放心。”
“那蛇王呢？”
“让他跑了，不过班若已经去追，总能找到他的。”
“哦……”白翩翩圆着嘴巴。既然是跑了，就说明越千苍更胜一筹，那狼族应该也没事了，蛇族并没有得逞。只是可惜，她没能亲自收拾那条玩弄了她的巨蟒。
“班若那天也受了重伤，现在也没事了？”
“他的伤并不重，当时是你的父亲及时让大夫们救了他，昏了几天就醒了，如今还是活蹦乱跳的。”
“我父亲？”白翩翩拧着眉头，以为自己听错。
“恩，白将军。”越千苍重复一遍称呼。
白翩翩可不认为白胜是个多管闲事的人，那天晚上的动静那么大，想必他已经恼了自己的白府狼藉一片吧，居然还会主动相救于班若。
要知道班若可是狼族的，曾经还用剑指过他，在白翩翩没结识狼族之前，白胜也低眉顺眼受过不少气。
委实奇怪，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白翩翩只觉得自己睡了一觉，好像周围都不一样了。
白翩翩点点头，想下床走动，但是一掀开被子，就觉得浑身酸疼，手臂上和腿上都包着绷带，勒得难受。走一步路都很是僵硬，像个木头人。
而且除此之外，她分明感觉到脑袋后面传来的疼痛还很清晰。
“越千苍，我身上的刀口是巨蟒弄得没错，但是我脖子上的伤……是你打的对不对！”
白翩翩依稀还记得，她当时的肩膀确实被蛇王给咬了，再后来想修理蛇王的时候，脖子就被越千苍狠狠重击，然后不省人事。
“那是迫不得已。”越千苍坦然承认，“你浑身是伤，反正都要倒下，还不如我将你打昏。”
“……”
白翩翩撇撇嘴，她严重怀疑昏了这些天完全是因为越千苍下手没轻没重。而且越千苍在她昏倒前，似乎还说了什么她是个累赘的话。
想以前能以一敌百，就从没被人当过累赘，如今还被越千苍救了回来，真是怎么想都没面子啊。
“姐姐，你醒了！”
送药进来的白千千看见白翩翩站在地上，惊得差点把手上的托盘掉落在地。
“千千啊。”白翩翩笑笑。
见她如此，看来是彻底醒了，白千千开心地放下托盘，却没有进屋，而是转身飞奔离开，应该是去通知娘亲和赤云了。
白翩翩张嘴想喊她，人却已经跑远。
她扭头问道：“看千千那么着急，我究竟昏了几天？是不是你都没有让她们靠近我？”
越千苍答道：“不多不少，正好五日。不让白府的人靠近，也是避免耽误你养伤，你的身边有我就够了。”
说话的时候，他带着温和的笑，更要命的是，白翩翩居然看见了他眼中的深情款款，不自觉地脸一红。
不一会，院子的外面就响起了几个匆忙的脚步声。
听说了千千的话，大夫人和赤云便着急地赶过来了。
白翩翩重新躺回了床榻上，就看见这几个人向她飞奔着扑过来。而其中，还有一个幼小的脚步，哒哒地跟在后面。
“丸子！……”白翩翩唤道。
丸子由赤云牵着，见到白翩翩的一瞬间，眼泪立刻就滚了出来，但是又不敢靠近，只敢抱着赤云的小腿。
白翩翩的嘴角动了动，那天晚上在知香居前，她说过话就像一把把刀子砍在了这个幼小的孩子身上。她原以为自己可以走得很潇洒，但是丸子被蛇王带走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有多在乎这个儿子。
她坦言说出了自己怀着丸子的时候想要杀死他的心情，即便是为了让丸子死心，说话的口气凶恶了一些，但是却是事实，就是这一点让白翩翩心里的罪恶感更加得厉害。
一个母亲说想要杀死自己的孩子，都说虎毒还不食子。让丸子面对这些，她的的确确残忍了一些。
“小丸子，你不是说可想念娘亲吗，快去呀。”赤云蹲下身，将丸子的小手掰开，向前推了推。
越千苍用鼻息笑了笑，并没说什么，只从床榻边让开，站至一旁，似乎是给母子两人让出了可以说话的距离。
白翩翩抿了抿干裂的唇，声音沙哑地问道：“你还肯叫我娘亲吗？”
丸子上前了两步，脸上挂着泪痕，竖着的两只耳朵抖了抖，连忙开口说道：“娘亲一直都是丸子的娘亲，不过怕娘亲不要丸子了……”
“我……我那天，的确是说了不好的话，是我糊涂了。”白翩翩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做什么辩解。
说了就是说了，确实伤了他。
“丸子知道娘亲不是故意那么说的，就算是，但是娘亲那个时候也没有见过丸子，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紫月长老和外婆说，娘亲为了救丸子，受了好严重的伤，睡了好久好久，丸子好担心……都是丸子不好，惹了娘亲生气……”
丸子稚嫩的声音带着抽泣说道。
这样，白翩翩的心里似乎一下子就融化了。
她急忙道：“不，你没有错，是我不好。下次我不会离开你了，再也不会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正在做出一个不太可能的承诺，但是面对丸子的小脸，却不自觉地就这么说了出来。
听到这话，丸子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露出一排牙齿大喊道：“娘亲最好了！”
丸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欢喜地爬上了床榻，扑到白翩翩的怀里。
白翩翩摸着他的脑袋，心里很是欣慰。还好，他没有受伤，否则真不知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自从这个小丸子出现之后，她发现自己矫情了许多。
不过，这矫情却让她感到莫名的暖心。
越千苍虽然始终在旁边没有说一句话，呼吸平顺，但是眼中映出母子二人的笑容，他嘴角也有了优美的弧度。
白翩翩将目光投向越千苍，“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丸子还待在白府安全吗？要不要把他送回狼族。”
“不打紧，蛇族那边我们已经再追查。白府我加派了戒备，而且白将军也让府上的仆人在府门外都加了守卫，应该算是安全，只要我们留心便好。”
“恩……”
不得不说，越千苍做事很是妥当，他能先于其他人想好很多事情。
不过丸子出事，能看出他也是很自责的。
“孩子，你没事就太好了。”
大夫人走近，握住白翩翩的手。
看着覆在自己手上的这双手，白翩翩心中沉重，低声道：“对不起，我没保护好白翩翩的身体，总是让自己屡遭伤害，还给您和白府带来了许多麻烦，这会儿，估计我也是难走了。”
大夫人捧住她消瘦的脸颊，笑道：“翩翩，这就是你的家。如果那条路危险，你也可以选择永远留在这里，永远留在我身边，毕竟你是我的女儿啊。”
“谢谢你的体谅。”
白翩翩十分感动于大夫人的理解和善良，毕竟这是她亲生女儿的身体，明明死后能安心入土，却要看着旁人占据，还在白府添麻烦，作为母亲不可能不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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