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皇宫中,就属玉禾宫占地最广,当时先帝创立靖国,因靖宝长公主是独女,所以先帝便下旨将玉禾宫修建的精致无比,宫里极尽奢华,待宫殿修成,又是派人将宫内所有富贵之物都送到了玉禾宫,任由靖宝长公主挑选,生怕她受一点委屈。
玉禾宫内就如同一个小型皇宫,玩乐器具一应俱全。
靖宝长公主与常在闺阁中娇养长大的女子不同,她从小便被先帝带在身边,随着他一同出征,所以对骑马射猎更加感兴趣,也因此,玉禾宫内有一处地方便是专门供她射箭的。
庭院内,赵苒战战兢兢站在魏昱身旁,生怕他待会又要刁难自己。
刚才在殿内时,这厮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要自己与他去玉禾宫,害的她以为魏昱是知道自己午间溜来了玉禾宫。
可来了玉禾宫快一刻钟了,魏昱只站在那,并未再有其他动静。
赵苒小心翼翼的打量他,只见魏昱身姿挺拔的站在自己身前,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的靶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观察一会,见他仍无动静,赵苒视线开始落到了一旁。
从她刚才踏入玉禾宫起,她便发现这里于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就连花草树木都未变动分毫。
好在她早有准备,才未在魏昱面前表现出不该有的举动。
打量一圈,她又将目光落了回来。
他们此刻正站在一个木台前,院子里摆放着几个靶子,前方放着几个竹筒,里头插满了箭,而一旁立着一个木板,上头整齐挂着各种款式的弓箭,从左往右,由大到小,什么材质的都有。
秋风吹过,伴着魏昱冷漠声音吹到赵苒耳畔:“挑一把。”
赵苒从那木板上回过神,看向他,道:“奴婢不敢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
魏昱没理她,伸手取下一把,递给赵苒:“拿着。”
“”
赵苒看了眼,直觉告诉她,不能拿。
她忍不住攥着衣角,小心翼翼地开口:“奴婢,奴婢只会些皮毛,还是不辱陛下的眼了”
她的动作都落在了魏昱眼里,只听到男人轻嗤了声,原本递的动作一变,她被男人拉入怀中,接着手上多了一把长弓,男人的手有力的握着她的手,箭筒里的箭被取出了一根,魏昱的头几乎贴到了她脸庞,两人身子极近,赵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余光偷偷看了他一眼,头微侧,没来得及反应,她便感受到手被握紧,长弓拉了起来。
男人好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他嘴角边扬起了轻微的弧度,接着感受到右手一松。
利箭划破风声,直击靶心。
男人的声音也随之落下:“好看吗?”
“奴婢”
赵苒未来得及解释,结果魏昱已经松开了她,男人的气息离开,只见他又重新拿了一根长箭出来,瞥了她一眼,转过身,“站那去。”
赵苒顺着他说的地方看去,是靶子前。她有点不敢相信:“陛下?”
魏昱不再理会她,长弓再次被拉起,瞄准,放手,一击必中。
接着,第三支箭被拿到手上。魏昱转过身,将箭对准了她。
那双清澈的眸子出现在他的目标中。
赵苒心头蓦地一震。
她感觉魏昱好似真的动了杀心。
赵苒忍不住咽咽口水,手死死攥着衣角,紧张地走到靶心前。
随着脚步前移,她感觉自己的步子都是虚的。
人刚站定在靶心前,赵苒又听到那男人道:“抬头。”
真是个阴晴不定的男人!
那颗垂着的脑袋缓缓抬起,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眸光深邃,让人无法看清他的心思。
明明是十分紧张的气氛,可赵苒却莫名想到一幕奇怪的画面,好似多年前,她见过的魏昱不是这样的。
魏昱手里握着弓箭,他不说话,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他看起来不容小觑。弓被他拉开,视线顺着箭头落到女人身上,顺着他视角望去,对着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眉心。
他看到赵苒脖颈微动,即使紧张,却仍保持着镇定。
魏昱看着靶前的女人,眯了眯眼。
她好像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怕他?
魏昱只是举着弓,并没有松开的意思,赵苒心里又急又气,有些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见他久久不松箭,紧张的咬紧了唇畔。
这个喜怒无常的皇帝,惯是会折磨人的!
“陛下,廖统领到了。”
不知僵持了多久,外头内侍行来,魏昱只点了个头,重新看向身前的女人。
他视线从眉心一路滑落到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小巧挺立的鼻子以及那双浅粉的唇。
她面色如常,可手却死死抓着衣角。
魏昱看着这幕,忽的轻嗤了声。
倒是会装。
他余光瞥到宫门出现的身影,视线重新落到箭头前。
那道身影渐渐近了。似乎等到了他想要等的人,弓被拉得满当。
赵苒眼睛不自觉睁大,一动不敢动。
忽的,她看到魏昱微一松手,下意识双目闭紧。
她感受到耳边呼啸,利箭恍若刺破了天际,静谧中席卷一道热风,朝她直击而来。
赵苒在这一刻,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提心吊胆,明明十月的天,可偏生她手心湿濡一片,完全感受不到凉意,心脏几欲跳出,热血回流,她感受到长箭近在咫尺。
利箭飞向靶心,而赵苒也被一道重力拉入怀抱。
赵苒后背早被冷汗浸湿,她睁开眼,原本攥着的手无力的垂下,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小姐可有受伤?”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赵苒随着声音源头望去,便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
“你”
她有些震惊,似乎不大理解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正要说完话,就见抱着她的男人抬头望向了前方。
赵苒随着望去,正好看到魏昱一脸阴鸷的看着自己这处。
他已经重新架上了另一支箭,视线准确的对准了她的旁边。
“?”
赵苒正是纳闷,接着感受到自己身上力度一轻,男人道:“陛下好计谋。”
魏昱举着弓,看着廖逸明:“比起计谋,廖统领不是更胜一筹?”
在赵苒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只见廖逸明松开了她,起身恭敬的道:“臣廖逸明见过陛下。”
廖逸明?
臣?
所以从陈国开始一直帮助她的人其实就是魏昱的人?
赵苒这才认真打量起了他。
一向穿着夜行服的男人此时穿着一身靖国的青色圆领袍,面若玉冠,脸色温和。
赵苒视线往上,在看看清那身衣服时,表情一滞。
那是靖国特有的朝服。
赵苒倒吸一口凉气。
一种被欺骗的羞愤感涌上心头。
难怪他对自己了如指掌,不仅能准确找到自己,还能随意进入靖国皇宫!
原来他本来就是靖国人,而且还是朝中大臣。
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被他算计!
赵苒脸色渐渐冷了下来,红唇紧抿,竭力克制。
魏昱冷漠的收回目光,弓箭对准靶心,松手射去,与之前三支箭一起,稳当嵌入靶心。
赵苒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
她有些后怕,想要开口,却见魏昱将弓递给一旁的内侍,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一眼,捋着袖子,神色淡淡:“来找朕有何事?”
廖逸明弯了弯腰,恭敬地开口道:“回陛下的话,陛下安排臣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请问陛下接下来还有何事吩咐?”
魏昱看着他,心底轻嗤。
真是瞒的他死死的。
魏昱看向赵苒,见她一直抿着唇,神色变幻,最后道:“你去殿内候着。”
赵苒来不及询问廖逸明,咬咬牙,屈膝离开。
目送赵苒走后,魏昱望向廖逸明,眼敛微掀,“会射箭么?”
廖逸明不带犹豫:“臣未曾学过骑射。”
意料之中的答案。
魏昱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们主仆答案倒都一致。”
廖逸明未吭声。
魏昱倒也不恼,自顾射着箭,故作漫不经心道:“你说她会在里面做什么?”
廖逸明面色平淡如常,似乎他的这些话并不足以让他放在心上,应道:“臣不知。”
魏昱望着他,眸色冷了几分,“那你应当知道背叛她的下常”
廖逸明随即望向他,而后出乎意料的答道:“臣如今是陛下臣子,公主即使知道,也不会怪罪臣。”
魏昱听着他的话,眸光闪烁,手转动着指尖的玉扳指,一下一下,双方彼此沉默。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当值了。”
魏昱不想再与他打什么哑谜,只要廖逸明在靖国一天,自己就总有方法治他。
“”廖逸明沉默,视线落在主殿一瞬,而后在魏昱的注视下朝他鞠了臣礼,转身离开。
随着廖逸明的离开,周围伺候的宫人们更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一个个安静的犹如木头人一般,恨不得遁地消失,生怕惹了魏昱的不悦。
他望着前头的靶子,想到刚才廖逸明飞快将赵苒拉入怀中的一幕,心里渐感烦躁。
“陛下?”一旁的李元德试探出声。
魏昱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淡声吩咐道:“在这候着。”
他正欲抬脚离开,可刚走两步却又顿住身形,思虑再三,偏头看着李元德又吩咐了一句:“去备一盆盐水。”
说罢,抬脚便往主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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