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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音阁 > 林锦绣朱玉倾 > ☆、试探
 
谢毓将院内两位姨娘遣走一事, 锦绣回府后过了好几日才知晓, 也并不惊奇,毕竟那日撞见了眉姨娘恳求谢毓,已将情形看出个大概。她猜想谢毓大概是厌了院里的女子, 想换换新鲜而已。

是以听此消息, 锦绣不过心中转过一二念头,并未多想。不料这日, 秋芳院那位新抬的黎姨娘, 也就是原本江雅言身边伺候的芍药,竟然特地来她这青山院拜访。

青凤、青鸾晓得谢毓与锦绣的事, 见这秋芳院的新姨娘登门,都有一副如临大敌、严阵以待之感。出乎意料的是,芍药自进院伊始,就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温顺之态, 没有丝毫敌对之意。

锦绣请她坐下,差青鸾倒茶与她, 便问起她来意。毕竟,大房少爷院内的姨娘,突如其来登门,总透着一股不寻常。

芍药仿佛知她心中所想,细声道:“妾身冒昧过来, 实际上是为了大少奶奶的事。少奶奶这些时日精神不济,恐怕表小姐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先前那事以后, 少奶奶身子一直不好,再这样下去可不行。从前表小姐调制的安神香许是用得太久,似乎不太管用了,少奶奶不想麻烦表小姐,妾身就斗胆过来,想跟表小姐再要一些安神效用强些的香,不知可否?”

原来是如此,锦绣:“这当然可以,不过现成的香我这儿已经没有多少了,大表嫂要用恐怕要等几日,另外,一下子用效果太过的香对身子也不好,凡事都得循序渐进,我斟酌着加重几味香料,你看可好?”

芍药忙感激涕零地起身谢她:“表小姐真个好心肠,妾身替少奶奶谢过表小姐了。”

锦绣欲扶她坐下,却见她眸光隐约间有意味深长之色,心下一顿,又道是自己多心,暗自摇头。

芍药人还未落座,手中的帕子忽而飘落,不偏不倚正落在锦绣裙摆边上。锦绣一愣,矮身去捡,拿起帕子一看,却是愣在了当场。

这是一方白帕,角落里绣着一朵小小碧莲花,是她一直以来都喜欢绣的样式。

“表小姐,妾身这帕子可有什么奇怪的么?”芍药温声道。

锦绣回过神,忙将帕子递给她:“并没有哪里奇怪,只是觉得姨娘这帕子雅致,不禁多看了两眼。”

芍药接过帕子:“表小姐不知道,咱们院里的那位爷,不知从那儿捡来一块这样式的帕子,日日贴身待着,宝贝得不行,妾身便照着绣了一块,想着能讨……爷的欢心。”说到最后,面颊如桃花粉红,娇羞无限。

与芍药这表现出来的欢欣鼓舞不同,锦绣面色平静,心下却是惊涛骇浪。经芍药一说,她一下子便想起许久前曾遗失了一块丝帕,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却原来是给谢毓捡了去?

“无缘无故与表小姐说起这些,倒是妾身逾矩了,还望表小姐莫要见怪。”芍药原本就是江雅言跟前的得意人,如今抬作了姨娘,看说话气度,无一不透着大方得体,竟半分也看不出是丫鬟出身。

这样品性,怪不得能讨谢毓的喜爱,锦绣心道,像自己这般多番顶撞违逆惹得那活阎王不快,想必总有一日能叫他厌了自己,在此之前,万万不能叫他轻易动了把自己纳进秋芳院的念头,一旦进去,再要出来,简直难于登天。

就此打定了主意,锦绣想着今日若是那厮再来,便要将他惹怒一回,来个不欢而散是最好。

等到掌灯时分,谢毓果真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青山院,他熟门熟路地解下外衫放在一边,而后就转到屏风后头去沐浴。锦绣见其懒散自得之态,心中愈发恼恨,暗骂了好几声不要脸才觉解气。

先前那女刺客的事揭下,不日图尔海一行也要带着承宁郡主启程回西胡,谢毓手头的事这几日便少下来。人一旦闲起来,旁的心思便也多了。他如今回到府里,那秋芳院瞧着膈应,不愿再去。书房里头,芍药已经来过数回,他心底不耐烦,且书房到底不是正经睡觉的地方,思来想去还是青山院最得心。

说来也奇怪,芍药如此几次三番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却分毫提不起劲。先前她无辜受累,给承宁郡主打了个鼻青脸肿,谢毓心底里也不是半点感觉也没有。前几日有一回,谢毓歇在书房,她端了汤药来。彼时她脸上的伤还未好全,玉白一张面孔,隐约透着青紫,愈发显得可怜。又顶着这样的寒风深夜来送汤药,是个男人都要动几分恻隐之心。然而谢毓自头一回看她神态肖似林锦绣后,往后每每见了,都觉着像是对着一个赝品,瞧着十分别扭,完全生不出那等心思。所幸芍药也是个有眼色的机灵人,每每见他不耐烦,都会自行告退,不必他亲自出声赶人。

谢毓沐浴罢,走到里屋,见锦绣坐在案前,俯首作画,神情十分认真,便提了步上前,在她身后看画。

画纸上宫楼横飞、雕栏玉砌,竟是皇城宫殿的外景。

“好端端的,画这做什么?”

锦绣头也不抬,仍专心作画:“总画花花草草的,有些厌了,想换些新鲜的东西画。”

谢毓:“这都要入夜了,你整个宫殿画,还一笔一笔地描这样细,到时弄得一身墨臭,画完还不知是什么时辰,成心折腾!”

他是晓得这小酸儒的,每每作画,若半途停下,就似乎浑身不舒坦一般,气性怪得很。谢毓一向不大瞧得起文人墨客那股穷酸调调,尤其当朝许多文官,多是那等表面君子端方实则衣冠禽兽,且好争口舌之利、得理不饶人之辈。不过那些都是男子,女子里头,林锦绣也算是他遇着的第一人了。毕竟宫里那些个女官,在他跟前都吓得不行,连正经瞧一眼也不敢,又都姿色平平,令人半点也提不起兴趣。

锦绣却道:“表哥若是觉得臭,不如回自个儿院里去歇,我三天两头地要折腾,青山院就是这样一股味了。”话说得平平,显得极其认真,也不是一般女子那等娇嗔拿乔的模样,似乎是在跟他郑重商量似的。

谢毓也不气,只道:“臭都臭了,无所谓,爷这从头到脚都给你这青山院染了味道,还能去旁的地方?到时给人发现什么,你也不怕人家骂一句‘奸.夫.淫.妇’?”

锦绣一口气上来,险些给闷死,好容易才压下恶气。

她正想着该如何回击他,却听他忽道:“这宫殿画得虽不怎么样,却细致逼真得很,你对皇宫很熟?连这入口飞云宫顶上的龙角数目都画得这么清楚。”

锦绣心下狂跳,强作镇定:“真的么?我随手画的罢了。”

谢毓神色淡淡的,拿了她一束发丝在手中缠绕把玩:“别画了,画这个还不如画些花花草草来的有趣。”又摸上她一只手的手背,手指沿着那软嫩的小窝摩挲,哑着声道:“比起画画,你这手还有更大的用处……”

锦绣蹭地一下起身,毛笔跌落,被谢毓一把握住。他腿一伸落了座,另只手将那细腰一揽,牢牢把人锁在怀中:“这就急了?爷今儿教你一种画法,你绝没有学过的……”

锦绣涨红了脸:“你别……好好地说着话,做什么又……”

谢毓的手忽而往上一握,她猝不及防,轻哼出声,细白的后颈上都沾了一层绯色。

他扬手一挥,桌上东西尽数扫落在地,下一瞬,天旋地转,等锦绣反应过来,人已经给按到了桌上。他飞快俯身,将那一声还未来得及出口的惊呼吞没在嘴里。

锦绣伸手抵在他胸前,背抵着冷冰冰的桌案,硌得刺疼。

谢毓撑起身,自高向下俯视她片刻,突然单手扭住她的腰将人翻了个,将衣衫解开,露出雪白的背脊。

背上肌肤还残留着昨夜里胡闹留下的淡淡红痕,他伸手一一抚过,不动声色地拿起了笔。

……

定国公府,洗梧院内花架下,两个小丫鬟正并着肩轻声说话。

大点的十五岁,是院里的二等丫鬟绣心,扎了双丫髻,银盘脸,柳叶杏眼,很有几分姿色。年纪小些的才十一岁,是洗梧院的三等丫鬟薏仁,眉目尚且青涩,只清秀罢了。

薏仁瞪大了眼:“这是真的?表小姐天仙儿一样的人物,待人又客气,怎么会做那种事呢?”

绣心拨弄着飘落到颊边的鬓发,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声:“今早府里头下人间都传遍了,还能有假不成?所以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生了那样一张脸,分明就是个狐媚的,我打从第一眼看到就觉得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如今可不就是,媚眼儿都抛到大少爷那儿去了。”

薏仁年纪小,才进府,何妈妈的警示言犹在耳,还是一颗老鼠胆:“大、大少爷那样人物,哪里是随便就好勾引的?你可别瞎说……”

这话一说,绣心眼里闪过一丝轻不可察的恼恨来,她自诩生得不错,不甘在这院里头当个贱婢,一心想攀高枝儿,当初想着总归都是要攀,那就要攀下定国公府里头最大的那一棵,谁成想,谢毓几次三番都无视于她,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薏仁这话虽是无心,却恰恰戳了她痛处,引得她愈发嫉恨。当下便冷冷笑道:“好不好勾引还不是看手段够不够下作么,我瞧着表小姐是功夫厉害着呢,表面做出一副良家子的模样,谁知道背地里是个什么浪.荡情形……”

“住嘴!”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在二人身后响起。

她们惊慌转身,就见谢枫手里抓着一本书卷,脸色铁青地看着这边。

两个丫鬟吓得跪倒在地,绣心尤其害怕,看情形谢枫方才就在这花架旁边的树后面,也不知把她说的话听去了多少……

谢家二少爷是清隽秀雅的温润君子,极少喜怒形于色,此时此刻,他这幅副大怒之色着实把两个婢子吓得浑身哆嗦。

“方才这些话是谁与你说的?”谢枫冷冰冰道。

绣心心下后悔不迭,一见谢枫问起,立马祸水东引:“奴婢是在下人院里听紫芙说的,奴婢绝不敢造谣,二少爷明鉴!”

谢枫吁了一口气,呼吸渐渐平缓,似乎竭力令自己冷静,声音却愈发冰寒:“薏仁,速去叫兰庭的人过来,绣心造谣生事、污蔑主子,罪无可恕,罚五十大板。”

绣心眼前一黑,险些就地栽倒:“二少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就是杀了奴婢也没用啊,话都已经传出来了,您总不能将国公府所有的奴才都打死,奴婢错了,再也不敢了,求大少爷网开一面……”

薏仁僵在原地,谢枫看她一眼,她一个寒噤,忙转身跑出了院子。

绣心见势,恶念丛生,干脆把脖子一横,故意拔高嗓子、声色俱厉:“二少奶奶,二少爷要为林家表小姐杀人了!二少奶奶……”喊到一半,谢枫一脚踹了过去,她身子一倒,狠狠摔到了地上。

她正欲起身,又被谢枫一脚踩了回去:“贱婢,歹毒如斯!”

姜梦因在里屋,听到院内传来叫嚷声,恍惚间是有人在喊自己,喊的什么却并未听仔细,忙扶着汀兰的手下床出去。

主仆二人走到院子,一见院内情景,各自吸了一口凉气。

花架下,绣心横躺在地,一动不动,谢枫立在一边淡淡看着,面无表情。

“夫君……”

谢枫抬眼望过来,只道:“汀兰,扶少奶奶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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