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唐音阁 > 林锦绣朱玉倾 > ☆、红色
 
屋内一阵寂静。

锦绣抬眼一望, 谢毓非但不怒, 反一脸笑吟吟望着自己,那牙白得晃人,被窗缝间透出的光映得寒光凛冽。

谢毓此刻实则已经怒极, 他心里头来回翻滚的不仅仅是怒火恼恨, 更有一股扎人的凉意,刺得他脾脏发紧、恶念丛生。

原先他全不将她当一回事, 虽说是个表小姐, 在他眼里却和丫鬟一般无甚分别,因而无所顾忌对她用强、随随便便就破门而入, 看不顺眼时便辱骂冷嘲、倾泻怒火。然不知从何时起,暗暗跟这不识抬举的女人较起了劲,竟三番五次给她牵动喜怒哀乐。方才芍药口口声声历数,他对林锦绣的种种不同, 令他醍醐灌顶、滋味难言。如今这女人字字句句,却是对他这秋芳院不屑一顾、弃之敝履之意。

这世间从没有他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 他有时被她逼得心里发狠,真恨不得就将她毁在自己手中。

锦绣如今了结了雪雁一事,仿若身无牵挂,一时间无所畏惧。她对着他幽幽晦暗的双目,一声不吭, 神色却异常平静。

谢毓勾唇一笑,面露邪佞:“林锦绣,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爷没你不行了?外头比你可心的女子千千万万,哪一个不是温柔小意、知情知趣?今儿爷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不愿做姨娘,那就拣个丫鬟当当,端茶送水学起来也不难。”

锦绣心中一刺,垂了眸道:“在这府里,当丫鬟又与当妾又何分别,左不过是端茶送水伺候人。”

谢毓冷笑:“端茶送水是在主子跟前的美差,哪轮得到你?既然要做,就从下等的洒扫婢子做起。”

“那就多谢表哥成全了。”

谢毓向她走近,掂起那下巴看她两眼:“你也不必沮丧得太早,洒扫婢也有暖床的机会,先前不是没有过破例……”

锦绣抬手握住他点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指,青葱似的手,粉白若玉。谢毓正回味着这柔软滑腻,却听她道:“表哥放宽心,我就算是活活冻死也不会去钻旁人的被窝,这样大好的机会留给别人便是。”

谢毓冷冷将手拂开。

锦绣仰头望着他:“还有一事,我有一样东西在表哥那里存放已久,往后我若当了秋芳院的洒扫婢女,身份微贱,与表哥有云泥之别,东西再放着恐怕不妥,还望表哥能物归原主。”

“什么?”

“一方绣着莲花的香帕。”

谢毓目光微沉:“什么乱七八糟的,爷从未收过这样的东西,不过是方帕子,爷还能当宝贝给你收着了?要是肚兜爷还勉为其难……”

原本二人之间空气冷凝,谁知他这样都能说到不正经的地方,锦绣脸色有异,又怕给他看出什么,将脸一侧:“表哥没有拿就最好,帕子是姑娘家贴身之物,若是给什么阿猫阿狗拿去了,到时候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谢毓脸上一黑,暗暗咬了咬牙,面上不动声色地笑:“你今儿才手刃仇人,这么快就有那个闲心担心一块帕子了?怎么不担心担心自己?”

锦绣心头一紧,方才被这人引开了话头,还说什么要去秋芳院当丫鬟的胡话,竟一时忘了自己亲手杀了谢家四少爷的事实。

“不劳表哥记挂,过会儿我自会去向舅舅、舅母请罪。”

谢毓挑眉睨她道:“此事干涉谢家的名誉,不宜闹大,爷已经做了安排。”

锦绣一愣,疑心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安排,又看着他不作声,暗忖道:往日里,但凡有一句不好听的,这人便要大动肝火,怎么先前她都说了那样“大逆不道”的心里话,他却毫无反应?

迷惑之际,乌溜溜的眼水汪汪泛着光,那眼尾还有一丝丝的粉,天然一股潋滟清媚的风情。

谢毓喉头一紧,心中上恼,故意把脸一沉:“你且在这儿给我乖乖待着,没我的允准,不得擅动。”语罢甩了袖子大步而去。

当夜,府里传出消息,谢家四少爷谢柊暴毙而亡,不日举丧。

锦绣听闻消息,一阵愕然。暴毙不过是谢家对外的说法,谢柊突然暴毙,难道二房不追究当中原因?谢昭、谢筠怎么可能没有怀疑?其余那几条人命又如何解释?

更令人迷惑不解的事还在后头,谢柊虽是二房庶出,好歹是定国公府的四少爷,丧事却办得极为潦草简单。当日锦绣去时,只见到柳氏微微红了眼睛,其余几人,就连谢柊的亲父谢筠都一脸漠然、不见悲喜。

二老爷谢筠虽然年长,却从来不是什么气度沉稳之人。锦绣见他露出这样一副形容,竟与定国公谢昭的模样肖似七八分。若在平时倒也罢了,可在他亲儿子的丧礼上如此,实在是令人费解。

不光锦绣惊疑,连青凤、青鸾也觉出不对劲来。听她们两个丫鬟谈及此事,锦绣面上淡然,暗下却迷惑,谢毓到底是……做了什么安排?

“姑娘,后园那里今儿摆出的是红花。”青凤道。

青凤也不知锦绣这几日是怎么回事,每日都要她去后园走一走,为的不过是瞧瞧那檐廊下放的盆栽颜色,而后回禀。

锦绣原本拥炉而坐,听得此言,双手一颤,险些将手炉跌在地上:“当真?是正红还是水红?”

青凤见她如此,更为不解:“正红。”

锦绣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有些恍惚:“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终于到时候了。

想来,秋芳院那位已经把事情准备妥当了。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