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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音阁 > 林锦绣朱玉倾 > ☆、对峙
 
此刻已是二更, 定国公府秋芳院正屋内却仍然亮着烛光, 一个院子的丫鬟仆妇都守在院里靠近门口处,不敢近前。

“爷这许多日未踏足妾身的屋子,如今这大半夜的, 倒是突然想起我来了?”江雅言立在窗边, 手指轻弹高几上的玻璃鱼缸。鱼缸中的小鱼仿佛有些不安似的,在水里头无头苍蝇一样来回打转。

谢毓身着深青缎常服, 暗沉沉地坐在圈椅上, 与背后窗景的夜色融为一体。他的手摩挲着扳指,动作缓慢, 目光却冷锐:“你是愈发有能耐了。”

“龙城卫手眼通天,疏忽也总是有的,爷眼下过来,想必是找不到人, ”江雅言垂眸道,“一切皆有天意, 表妹一心想离了你,加上天意如此,爷又何必强人所难?反正……今儿没了这个林锦绣,往后也会有别的林锦绣,这不是爷自己说的?”

谢毓:“当日是你不愿和离, 宁愿在这院子里当个花瓶,如今却如此,你倒是敢……”

“爷真是冤枉我了, 这事儿可是表妹再三请求我的,我可不敢自作主张……有一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几日前,母亲本来是要做主将表妹纳进来的,可惜,表妹她说什么都不愿意,甚至不惜……断发自残,”江雅言转身道,“她小小年纪,心性倒是难得,你可知我问她为何不愿时,她是如何答的我?”

谢毓抬眸。

“她说爷并非是她良配,还念了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的傻话。”

谢毓淡淡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江雅言对他这个反应毫不意外,笑了一笑:“到底是年纪小,不过爷可正是喜爱她这样天真的性子不是?”

谢毓不以为然地轻嗤了声。

江雅言:“她心地是好,却到底是把人想得太好了,我哪里有那样的好心……”

谢毓听出言外之意,眼睛微微眯起,透出寒光:“你到底想要什么?”

江雅言望着他道:“当初你到底为何娶我?”

谢毓皱眉,江雅言摇头:“我自上回听了你那一番话,醍醐灌顶,明白了许多,你是个什么人我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可惜身在其中、当局者迷,竟真以为你是为了我祖父的恩情才应承下婚事。刘香岚的事,照理说你不该那么快知道,可你偏偏洞悉得那样及时,让我不得不怀疑……”

“怀疑你是打从一开始就防范着我,或者说,你是为了引我出手,是也不是?”

谢毓的目光从她面上凉凉扫过,江雅言感觉像被风雪浸透,手脚有些发冷。他拍了拍圈椅的扶手:“是又如何?”

江雅言仰头一笑,又是释然又是痴惘:“果然,你果然知道……没想到,堂堂龙城卫总督也有所忌惮。你忍了这许多年,如今却这样松快地承认了,是已经不怕我背后的这把刀,还是真对这女孩动了心?”

谢毓不语。

江雅言嗤地一声笑出来:“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如今连承认自己的真心都不敢?”

谢毓:“哪里来的那么多真心,不过是一时新鲜。”

江雅言突然倾身低喝:“既不是真心,何至于要费那样大的劲去折磨甄世俊,甚至,对自己亲兄弟的死都无动于衷?你将谢柊和芍药的死做成是纵.欲过度的意外,把那几条人命全算在谢柊不知节制的过错上,难道是为了我不成?”

谢毓冷笑:“虐杀下人难道好得到哪里去?还是说你想要所有人都晓得,谢家的四少爷对他那位贤名在外的大嫂别有用心?”

江雅言:“知道又如何……知道一个,便杀一个,杀光为止。祖父那样爱重我,连江家最要命的东西都给了我,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毕竟,连龙城卫都不敢小看它的……谢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让她走?”

“自然是为了让我不痛快。”

“的确,可也不仅仅如此,”江雅言连连摇头,“我若说,我如今叫她永远地离开你,是为了你好,你可会信?”

谢毓眉峰一动:“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手里,握着江家十二卫的金符,这个京城里没有我不能知道的事,”江雅言在他对面落了座,手搭上膝头,“我没有想到,表妹竟有那样的本事,用一根针就取了谢柊的性命,真令人刮目相看……恐怕你也想不透吧,林家表妹的出身,这些年的境况,怎么可能使得出这样的杀人针法?正是如此,我才动用了金符,让他们去查了一回,这还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谢毓目光幽然地望着她。

江雅言勾起嘴角:“你若知道她是什么人,定会感激我今日将人送离之举,不仅仅是你,整个定国公府,都要感激我救你们一命。”

……

当夜,一行人就在怀月庵歇下了。

那位苏嬷嬷与唐公公寒暄了一阵,因相互间熟悉,并未仔细端看锦绣与小银子,只略略扫了一眼便让人去次间落榻。

小银子是个沉讷少言的,锦绣巴不得如此,二人得了明日早起拜见太妃的吩咐,便应声退下,一路上也不搭话闲聊。锦绣看这小银子年纪很小,恐怕只有十岁出头,生得眉清目秀,神气却暮沉沉的,虽然稳重,却透着几分死气一般,竟让人不想多看他一眼。

恐怕那位唐公公是有意挑选这样的人来服侍太妃,早听闻这位沈太妃虽然是佛门中人,气性却大,最厌恶那些卖乖讨好搬弄是非之人,哪怕略有一些机灵讨喜的,也望之生厌。锦绣心知,这位沈太妃才是自己的亲祖母,但因素未谋面,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依照唐公公先前的意思,她如今要在这怀月庵安定下来,等个把月后风声过去,再做安排。她这一走,走得突然,虽然得了江雅言的话,说是会妥善安置了青凤、青鸾,但如今一时得空,又不免忧虑。毕竟谢毓是那等性子,也不知会不会迁怒……

她枕着手臂蜷起了腿,透过窗缝看着一隙墨黑,思来想去一阵,终于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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