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入夜许久，四下无人，城路僻静，双辕车在青石路上缓慢前行。
车停笼灯亮，胥攸戈将女子护在身旁，提着灯笼映着烛光与鸣予瑶缓步的走着。
漫步生莲，蓦然步转小径青石路，皎月晦明灯花处，女子抬眉，一抹白色的身影狠狠的打在了她的心房上！
回顾，水榭畔，画楼处，红莲丝袖，相思再恨，情皆未断，白衣如初。
细护女子的胥攸戈回眸便见女子异样，她原地痴伫，目光如炬，双拳紧握，骨节泛白，身子轻微颤抖。贪恋的王者远处那抹清瘦高俊的身影。
他！是他！她的瑄哥哥！
一个声音在鸣予瑶心里激动的叫嚣着。
她早该想到他身份与常人不同，她早该想到他一直从未以真名世人！
他不似年少时，褪去柔涩，换上沉稳，样貌也变了些许，但鸣予瑶还是一眼辨认出了那个占据她所有，活在她内心深处的人。
当年，所有人都劝她节哀莫悲，所有人皆劝她安于养病，所有人亦相信玄寒崖上风雪蚀骨，但她不要！亦不信！
正如他坚信他不会将她丢下，他是她的天，天不会塌下，他便不会真的离去！
心欲狂奔，脚步却踟蹰。
鸣予瑶不知为何，忽的一时怕了。
水榭花都清香四溢，白衣杳然若飞雾，附和月光朦胧太过恍惚，场景如仙似幻，两行清泪溺涌，沁湿了娇色面容，朱唇轻启欲吐半点却无。
这场景梦中出现过数次，今夜是梦吗？
见女子晶莹泪下，胥攸戈莫名心撕一痛，身形一动，正欲上前，却听一声情柔之极的轻呼使之僵愣在原地。
“瑶儿。”
一声轻呼，胥攸戈便明了所有的一切皆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见过打个对父皇的敬和，对侧妃的温和，进母妃的亲和，对大臣的谦和，但他从未见过大哥对任何人如此柔情而语。
“瑶儿，是忘了我吗？”
如梦初醒，嘴角上扬，虽泪湿满眶，却喜从心来，女子蹒跚而奔，扑进白衣男子怀里，双臂紧钳，仿佛用着生命力所有的力量环抱住这个轻瘦高俊的身子。
泪珠侵湿金丝白衫，身子颤抖，久久不能而语。
“绝不……曾忘。”
听着聚不成句的痴杵话语，白衫男子心中愧欠满溢，轻拍女子背脊，细语轻慰。
“我在，不怕，不哭。”
儿时这句时常哄自己开心，给自己定心的话语，在此时却变成了女子情崩的启匙。泪水如注，哭搐出声。
未料如此，男子心下骤痛，眼底疼惜一片，静默无语，反手将怀中的女子抱得更紧，低首轻吻女子发顶！任由泪水打湿胸前衣襟。
……
皎月潜，红莲落，半池榮繁枯。
看着自己的敬重尊爱的大哥将鸣予瑶紧拥在怀中的那一刻，心底的刺骨的酸痛让他顿悟，原来她已不知何时在他心底中下了一颗名为“情愫”种子。不但生根，而且发芽。
回顾前时焦虑，此时他既喜又悲。
有大哥在，纵使她聪慧异常，知晓再多，也将绝无性命之忧。
有大哥在，纵使她用情至深，付出至多，也将绝无姻缘之喜。
原来造化弄人，伊人如梦，方醒缘无。原来多日相相伴只是一场轻醉，皆如烟花一现，一生鸳梦瞬间泯灭成灰，随风四散。
暗幕已深，夜云将茭白月光遮挡，也同时遮住了身处青石斑径，灯晦暗处男子脸上的那一抹苍白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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