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成松大人美意，但，在下已经答应的凌大人作为他的家臣出仕。”黄石略表歉意之后，单刀直入的说出了他已经是凌云之家臣的这一实情。“哦？”成松信胜的眉毛上挑，虽然凌云之招笼了黄石实在他的料想之内的，但成松信胜好奇地是凌云之说了什么竟然能够让黄石面对自己这边优厚的条件都不动心，毕竟自己还有知行地，而凌云之只能领取俸禄，养三名家臣，按常理来说已是非常吃力了。成松信胜斜瞟了凌云之一眼，凌云之气定神闲的坐在马扎上，双目平视，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成松信胜将目光再度移到黄石身上：“也好。凌君也份属龙造寺家，你在他的麾下，也是为龙造寺家出力，只要忠于主家，在哪里并没有什么不同。”说道“忠于主家”这四个字，成松信胜微微顿了顿，他并没有怀疑凌云之的意思，虽然这次凌云之直接越过他劝黄石入仕，他也只认为是因为同乡情谊，他这是警示黄石，毕竟黄石是松浦家的降将，而现在对松浦家的攻略还未完成。“在下既然已经入仕，再无二心。还望成松大人明察。”黄石道，虽然他口中说道并无二心，却没有提名字，这也是个小小的话术，成松信胜却并没有察觉，接着说道：“黄石大人，城中的火炮可有损坏？”“回大人，并无损坏，总共佛郎机炮四门，虎蹲炮三门。现在还陈列城中。”黄石禀告道。这些火炮都是实打实用铜铁铸成的，若不是用炸药炸坏，普通的刀剑是伤不了的。“好！这些火炮未伤就好，那这些掌炮的军士可有伤亡？”成松信胜关切的问道，果然不出凌云之所料，成松信胜见识了火炮这一守城利器后，也打起了这些火炮的心思。凌云之眼神从黄石脸上有意无意的略过，这是暗示黄石的信号，黄石略一踌躇，开口说道：“实在可惜，城破之后，这些掌炮军士奋勇向前，人人死战，虽不至于全军覆没，但也死伤惨重，二十多人只余下五六人左右。并且各人负责职务不同，恐怕难以组成炮队。”黄石虽然承认了这些炮手的存活，但他说这些炮手难以组成炮队，那也和全军覆没没有区别。成松信胜并不傻，说这些掌炮军士尽皆战死，料想他也不会信。凌云之点了点头，这黄石果然会说话，是个机灵的人。“原来如此，这些炮手都是难得的军士，若非战死，我将会给他们更高的待遇入仕龙造寺家。”成松信胜脸色略带可惜的说道，但他并不想放弃，火炮若是没有炮手那无异于一堆废铜烂铁，无论如何这炮手成松信胜是一定要搞到手的：“黄石大人既然能想出火炮守城的方法，那么应该略懂炮术吧？”“惭愧，在下并不懂炮术，这些炮手乃是雇佣红夷人的商船水手训练的，在下从未插手。”黄石又再度婉拒道，这倒也是实情，这些炮手的确是西洋水手教练而成，但是黄石并没有说出那名“西洋水手”是名明国人，而且就在他的军中。“大胆!你一个阶下囚！大人三番五次有求于你，你却百般阻拦，是何居心？”小川信友在侧，听黄石连连推辞成松信胜的数个请求，登时气不过，一拍桌子“腾”的站起，手搭上刀柄作势欲拔，显然是气不过黄石这敷衍的态度。黄石也没有惊慌，而是安静的坐在马扎上，也未抬眼：“在下败军之将，岂敢期瞒？所说句句实情，若有不实之处，愿受责罚。”成松信胜看他言真意切，这才轻轻拦住了冲动的小川信友，说道：“在下并不怀疑黄石大人的意思，是在下的家臣一时冲动，唐突了。在下已无其他事，请黄石大人下去治伤吧。”“多谢成松大人！”黄石微微一欠身，行礼谢过。
“凌君可是收了名不错的家臣啊。”待到黄石让人搀扶下去后，成松信胜望着他的背影微笑着说道：“气度从容，滴水不漏，看来也非是平常之辈。”“不敢，只是同乡之谊，身在异国，总是难以忘怀，初见之下便觉得亲切异常，属下不忍他横尸城中，这才收他为家臣。”凌云之解释道。成松信胜点了点头：“我理解，明国有句话叫‘他乡遇故知’嘛。”“正是此理，多谢成松大人理解。”凌云之低头谢过。“凌君手下已有几名家臣了？”成松信胜忽然问起，“回大人，若是算上黄石大人，那么在下手中共有四名家臣。”凌云之回到，他没将张大人算在其内，显然张大人的事不能让成松信胜知晓。成松信胜笑了笑：“哦？竟然已经这么多了吗？以你现在的俸禄，要养这么多人也不容易吧。”“回大人，还算过得去，起码每个人都能吃上饭。我这些家臣无不是出身于行伍毫末之中，不像平常武士一般娇贵，所以还能过得去。”凌云之汇报道，成松信胜在此地忽然问出这些，他不明白成松信胜的目的所在。“恩。不过这也不是个办法。虽然他们都并非武士之家，但为龙造寺家行军打仗，还是应该有个武士的待遇。”成松信胜似乎在想些什么，他摸了摸下巴：“你认为这里如何？”“什、什么？”凌云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成松信胜所说何意，但很快他就反映过来，也许成松信胜想将此地作为知行地赐给自己，若真是如此，凌云之自然求之不得，虽然这里并非是什么富庶之地，商业也并不繁华，但是能作为一城之主，以后的活动就能够随心所欲，不受这颇多限制。“此地虽不富庶。但却是遏制肥前西北的要道所在，十分重要。”凌云之自然不能表现出丝毫不满，自己作为一名后进龙造寺家的异乡人，能够分到城池已经是天大的优待，更富庶肥沃的城池自然有重臣与一门众前去守护，自己在十年八载之内是别想染指了。若是自己表达对此处的不满，成松信胜不好意思强迫自己，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凌君所言不差，此处虽然是山野小城，但是临近平户，乃是西北要冲，不能不说是重中之重。”成松信胜见凌云之这样说，也明白他心下的意思，于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此地非得一忠勇可靠之士守护不可，我想来想去，也只有凌君你可以胜任。况且凌君两度剿灭此地盗匪，深得此地人心，此城又是凌君你妙计攻破，于情于理，这城主都是凌君最适合，想必凌君对此协议并无意见吧？”“多谢成松大人。”凌云之见成松信胜每句话都将自己捧上了天，显然这城主的职位再也没有推辞的余地，于是便躬身行礼接下了这个任务。成松信胜摆摆手示意不必拘礼，又说道：“此城虽然是我封给你，但也不过是暂代城主之职，若想真正成为此地之主，还需要主公所配发的所领安堵才行。此地现在知行还未经划定，这件事就由黄石与你一起划定，然后我上报主公，在配发下所领安堵。”“谢大人。”凌云之回道。所谓没有所领安堵，也并非是大事，成松信胜身为龙造寺四天王之首，下封一名家臣，还不是小事一桩，龙造寺隆信是不会驳斥他的面子的。况且自己屡立战功，这也是自己应得到的，任谁也说不出什么闲话来。“不知在下何时上任？”凌云之问道，现在战事未完，自己这“代城主”的安排不知成松信胜如何想。“呜······”成松信胜略微一思考，便说道：“此城现在无人把守，城中还有诸多事务，若是你跟随大军北上，想来后方不稳，难以进军，你还是留在此地，料理城中事务。若是前线战事吃紧，你再来也不迟。”“是，成松大人。”凌云之明白了成松信胜忽然将自己封在此地的意思，刚才黄石的表现显然还是让成松信胜起了些疑心，偏是自己想要招揽的时候凌云之捷足先登，自己俘获的火炮却缺少炮手，想必是在城中凌云之说了些什么。平户城可是不比此处的繁荣之地，平户港的繁华程度可以与堺港媲美，堺港可是织田信长赖以生存的商业重地。成松信胜可不想再让凌云之窃取了平户城的战果。况且解决了火炮的难题，成松信胜完全不把松浦家放在眼里。“若是无事，那在下便退下了。”凌云之虽然想到了这一节，却不漏声色，行礼便告退了。
“啧啧，成松大人对凌君可是十分重用啊。”小川信友有些不服气，眼见昨天凌云之还是一名侍大将，此刻却走马上任成为了一座城池的城主，短短时间内凌云之的升迁速度可以说是插上了翅膀一样。任谁摊上这样的事，都会心里不平衡。成松信胜微微一笑，说道：“你的目光还不够老练，这就是你与凌云之相差之处。”“什么意思？”小川信友顿觉不解，“虽然他成为此地的城主，但是待到松浦家平定，平户城这样的富庶之地他便不能再染指。此地偏僻，可以说是龙造寺家的大后方，以后也不会有仗可打，这样一来，虽然他是城主，但却被限制在此地，以后也将会是这个高度，不能走的更远，而你呢？此刻你是我的马回众，跟着我南征北战，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岂会没有成为城主的机会？岂会没有成为隆信主公直臣的机会？争这一时又有什么意义？”成松信胜用手肘支撑着身体，仔细的解释道。“这······”小川信友没办法否认，这么说来的确是自己的机会更大一些。“可是，成松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凌君呢？大人不是也倚重他的才能吗？”小川信友还是不明白，毕竟凌云之也算是屡立奇功，没有这样毫无罪名就冷落他的理由。“恩······”成松信胜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也说不出为何，虽然此人颇有才能，但是他未经我同意便将黄石招入麾下此事让我颇感不安，他还是我的家臣，却未曾将此事事先问过我，先斩后奏，这应该不是一个忠心的武士该做的事。”“哦？便是因为此事？我感觉成松大人你有点小题大做了，凌君想必不会是两面三刀之人。”小川信友有些不信，他替凌云之辩解道。“唉。也许如此吧，知人知面不知心，此刻让他做城主也并非亏待于他，若是确实是我多心了，再将他召回佐嘉城也不迟。”成松信胜面色纠结的说道。这个决议多半是出于他的直觉，他也从未与其他人商量，这样直接了当的解决方法让他心里也有点愧疚。
“诸位，我是城主了！”凌云之回到自己的营帐，立刻迫不及待的将此事告知诸将。“什么？”竹原秀明和津田真之介都是兴奋异常，城主这个位置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讲简直是遥不可及，但是此刻侍奉的主公竟然能做到了这样的高位，这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陈贵坐在马扎上闭目养神，听到后却没有任何反应，对他来讲日子都是一样过，城主和队长相比区别并不大。黄石此刻涂了药草，正在静养，听到了凌云之的话却不禁皱了皱眉：“城主？何处的城主？”“就是此地。”凌云之平静的说道。“此地？”黄石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在这群人中年龄最长，懂得也就最多，这一转瞬他已明白这个“城主”未必是件好的差事。“黄兄不必忧虑，我自有分寸。”凌云之微微一想便明白了黄石的忧虑：“关于划定此城的知行地的工作，还需要黄兄协助我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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