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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音阁 > 小公主与少将军 > 第69章 静宁伯
 
沐芳宫中, 一向欢笑声不断的正殿今日却异常安静。

贤妃司空瑛坐在主位之上,中间一道珠帘屏风,屏风后跪着的是她的弟弟, 如今的静宁伯司空珩。

林谦左看看右看看, 只觉得这么僵持着不是个事, 便小心翼翼地蹭到自己母妃身边:“母妃,小伯爷也没犯什么大错,打都打了, 就饶他这一次吧?”

司空珩按理说是林谦的舅舅, 可两人岁数相差不多, 林谦也从没把这人当舅舅过。但不当舅舅,总归也算得上朋友,今日母妃把人召来,没说什么就命小太监一顿好打, 难为司空珩这会还能跪在那了。

贤妃难得地没有任何笑容:“没犯什么大错?他险些令人都在那五行谷里回不来, 这还不是大错吗?”

贤妃啪地拍在椅子扶手上, 林谦唬得慌忙去劝:“母妃仔细手疼, 还好有惊无险,如今没事了, 就万事大吉, 很好了。”

“司空珩, 本宫没和你说过吗?当年的事也许并非是你所想那样,倘若有问题, 圣上自然会查, 你这般自作主张,险些害了燕远性命不说,连乐阳都差点没能回来, 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

司空珩不说话,就那么安静跪着,此刻的做派又哪有平日的半分纨绔模样?

他分明什么都明白的,只是这些年装得太好,连司空瑛都以为这个弟弟已从四年前的事情里走了出来。

“司空珩你听到没有?日后万不要再犯这种糊涂!”司空瑛急得连语速都快了不少。

司空珩这会终于慢悠悠地抬起视线来,隔着屏风看向自己这位身为宫妃的姐姐。

“娘娘说的话,娘娘自己相信吗?”他问。

“你在说什么?”司空瑛皱眉。

司空珩终于露出他那漫不经心的笑来:“圣上前几日派了不少事给我做,分明是想让别人觉得圣上看重静宁伯府,可娘娘,顾家和罗家两派斗得厉害,圣上偏偏提点我一个孤寡的静宁伯做什么?”

殿中安静下来,连林谦脸上的表情都渐渐认真。

他虽然不喜欢关心朝堂上那些事,但身在宫中,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多打听就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父皇久不来沐芳宫他是知道的,可他和他母妃一样,都是乐得清闲的人,也并不觉得这算多大的事,只觉得每日自由些倒也不错。

可诚如司空珩所言,前几日圣上突然开始频繁地来沐芳宫,还破天荒地把什么运送兵器的活计都扔给司空家,那些事就算再小,可也总让人忽略不掉。

“娘娘聪慧,怎会看不出圣上的用意呢?”司空珩接着道。

司空瑛自然是明白的,罗家顾家相争,对圣上而言并没有太多的好处,为帝王者需要平衡,而司空家便是圣上用以平衡战和两派的筹码……

“只是现在罗家因为当年截杀北疆军报,已经彻底被清除出这场争夺,静宁伯府没有什么好与顾家相争的,娘娘觉得,圣上还会为了父亲查下去吗?”

司空珩嘲讽地笑了一下。

乾嘉帝是个精于算计的人,他需要静宁伯府的时候,自然处处提携,可他不需要的时候,也可以像扔一只破鞋一样,将这本来就衰落的所谓伯府扔到一边。

“娘娘觉得,我若不查,这事还有大白天下的可能吗?娘娘难道就不想知道父亲到底因何从宁州回来就一病不起吗?”

司空瑛的手攥了起来,血脉亲情,她怎能不在意?

可她身在宫中,更是清楚明白,倘若圣上不愿让人查下去,只凭五行谷这一回,便足够司空珩去大牢里反省了。

她这个弟弟如今还能跪在沐芳宫里,只怕是大半都因为这几日圣上忙着锦州和乐阳公主的事,待这些事处理清楚,谁知道那些旧账还会不会被翻出来呢?

林谦见屋子里又静了下来,很是心急地搓了搓手,这明显母妃和司空珩就谈不拢。

虽然他也很想知道当年老静宁伯为什么绕道代州而后才回到京城,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查不查的总不能让现在的人闹僵了。

他抓心挠腮地想了几个说辞,打算先把母妃哄好了,把司空珩哄回去再说,还不待出口,便见外头母妃身边的宫女走了进来。

“娘娘,养心殿来了人,说圣上召小伯爷过去,因府中没找到人,这才找到了咱们这。”

司空瑛面色微变:“可说了因为什么事?”

“奴婢问了,来人只说什么都不知道,请小伯爷尽快到养心殿去。”

司空珩冷笑一声,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娘娘猜对了,我是逃不过了。”

司空瑛虽才罚了他,可那到底是她亲弟弟,眼见他拖着步子朝外走去,司空瑛心里一急便站了起来。

林谦瞧见,连忙上前道:“母妃不必着急,儿臣这就跟上去瞧瞧,必要时候,儿臣在父皇面前求情。”

林谦说完,一溜烟追了出去。

司空珩没想到的是,他到养心殿的时候,不仅乾嘉帝在,燕远、林悠竟然都在。

旁边的架子上挂着一幅有些发旧的画,画得不错,可也不是那么惊世骇俗。

司空珩行礼,有些不懂这个阵仗是要做什么。他本以为他到了这,就该有禁军或者金鳞卫的人将他押进大牢待审了。

乾嘉帝看着那幅画开口:“燕老夫人将这幅画呈给朕时说,这是燕老将军留给朕的真相,但朕想想,说是留给你们的,似乎更为稳妥。”

他转过身来,看着屋子里的三个年轻人:“你们才是大乾的未来,有些误会,在适当的时候,应当替你们解开。”

林悠认得那幅画,那是当初大皇兄托她转交给燕远的,是燕老将军旧日所作,当初这幅画还护佑她避开了林思的刁难,可父皇突然召他们来看这幅画又有什么用意呢?

林慎看出几个孩子眼中的不解,他并没有急着解释什么,而是走到桌案旁,以一支新毛笔蘸了清水,挥笔就涂在了那幅旧画之上。

那幅画尚且潮湿,甫一沾了水,便轻易地显露出字迹来。

燕远的目光陡然变化,那字迹他再熟悉不过,那分明是他祖父的字迹!

林悠惊讶地盯着那幅画看,随着父皇将水以毛笔铺在画上,整幅画的空白之处,便显露出再明显不过的字迹。

她前世不曾见过这幅画,更不曾知晓画里还隐藏这样的秘密。

她只以为是今生因为某些改变而让大皇兄转而托她将这幅画送还燕家,却没想过,仅这一幅画中竟还隐藏着秘密。

直到将水刷满整幅画的画面,原本的画奇异地没有因遇到水而殷染开,而沾湿了的画布,又显现出原本被隐藏起的文字。

林慎搁下笔,缓缓道:“这幅画卷并非普通的纸张,恐怕是以北地一代民间的一种秘法制成,是用以传递消息的。而这幅画,是在宁州出现的。”

宁州!

司空珩的目光惊诧地看向乾嘉帝,这就是这位帝王今日召他来此的目的吗?

“你们看完,自然就明白了。”林慎并不多做解释。

有些事情,是很难用话语来解释的,他说再多,都不如直接让这几个孩子看到当年的真相更有用。

“静宁伯司空诚亲启:胡狄举兵,望月关军情紧急,然回京军报屡屡被劫,传信兵死于非命,此中有异。定北固守代州,分身乏术,一则难复命于朝廷,二则难查访于刺客。值此代州孤立无援之境,定北穷身乏术,唯恳请伯爷念在旧日故交,不吝出手,襄助一二。

“若代州之围可解,则伯爷乃城中百姓大恩之人,定北无以为报,当叩拜急援之恩。”

那一封隐藏在画中的密信,并没有太多的字,可句句急切,却是寥寥数语,已仿佛能让人看见当年代州面对的绝望境地。

司空珩彻底沉默了,虽然这封信没有前因后果,但知晓罗向全当年曾派人截杀代州回京的传信兵,这封信所言何事怎能不明显?

他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为何当初父亲回京后一病不起,可却怎么都不肯说出改道的原因。

是不能说啊!

那时望月关前大乾将士正在苦战,可信传不回京城,显然是朝中出了问题。

父亲好不容易帮了燕老将军,又怎可能将事情说出来,令代州重陷危险境地呢?

良久,林慎才带着几分悲戚开口:“当年司空诚回京,秘密将燕老将军所拟的奏报呈给了朕,为了防止泄露消息,他宁愿被人误会,宁愿背上可疑罪名。若非他甘愿绕道代州,只怕朕根本不知北地详细,也根本不会征调粮草,倘若真的那样,恐怕四年前,胡狄人就要打进关内了吧。”

“所以老伯爷改道代州,是为了帮燕老将军……”林悠喃喃自语,仿佛能瞧见当年两位老臣为了将军报传回京城而战战兢兢,谨慎小心地躲开所有的刺客眼线。

他们那时根本不知道切断了北疆与京城来往的是罗向全,那该是冒着多大的风险,才甘愿赌上性命,去将这奏报带回京城。

“好孩子。”林慎走到燕远和司空珩面前,抬手拍了拍已经怔住的两个少年的肩,“是朕对不起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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