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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音阁 > 小公主与少将军 > 第81章 生死状
 
“良将当用!北征大胜!”

“良将当用!北征大胜!”

……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那书生写在白布上的一句话,成了聚集在宫城门前的这些百姓公认的口号。

他们看着面前那巍峨的宫门大开,看着燕少将军在禁军的簇拥下走入宫中, 不知是谁先发起, 竟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喊口号的队伍之中。

那饱含期许又令人热血沸腾的八个字, 被越来越多的百姓从口中呼喊出来,响彻在整个宫禁前,连许之诲这样见惯了各色场面的人都被惊了一下。

正走入宫门的燕远停了下来, 转回身看着那些激动得难以言表的百姓们。

他们原本再普通不过, 可在这紧急的关头, 却愿意为了派出精兵御敌而勇敢地发声。

燕远甚至不知该怎么感谢他们。

他踉跄着走回了两步,而后朝着那些为他呼喊助威的百姓行了郑重的礼:“燕远承蒙厚爱,定不负所托。”

在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声援之中,他比从前的每一次都认真严肃。

从那一刻起, 他跪于宫门之前, 是为了林悠, 又不完全是为了林悠。

他忽然与悠儿有了共同的目标, 他们是为守护大乾广袤的土地、勤劳的百姓而有今日之做为,是以他们赌上性命, 依旧无怨无悔。

承乾殿, 燕远到时, 殿中除了乾嘉帝,还有兵部尚书, 天风营主将池印, 甚至还有这次准备赶赴北疆支援,如今正陈兵京城郊外的北方几部的主要将领。

殿中气氛肃杀,众人脸上尽是或担忧或严肃的表情。

燕远随着许之诲走了进去, 朝着乾嘉帝行了礼。

跪了好几个时辰,即便是燕远,也多少有些踉跄,若不是禁军几个士兵帮助,他怕是都走不到承乾殿来。

他忍痛做出行礼的动作,林慎看出来了,眉头轻皱了一下。

“朕听闻你跪在宫门前,怎么,有什么事怕朕不同意吗?”林慎开口问道。

这问题可算不得多友好,怎么回答都有疏漏,可燕远脑海中闪过方才一众百姓为他高呼的场景,却忽然放下了心中所有的包袱。

“末将自请出征。”

乾嘉帝冷笑了一声:“怎么,还是要辞去副将职务?”

燕远咬紧牙关,忍着腿上的不适。

这是一个没法选择的两难境地,正因他太清楚了,所以才在这一次,不知应该怎么回答。

兵部尚书见殿中沉默下来,颤颤巍巍地上前道:“圣上,燕少将军将为驸马,恐怕有所不妥。”

又绕回到那个老话题上,池印一听眉头就皱起来,都快打起来了,一个驸马身份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可这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乾嘉帝林慎突然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驸马就不能领兵吗?他尚公主才是驸马,在营中他就是先锋将官,这有何不妥吗?”

燕远猛然抬起头来看向上首的乾嘉帝。

“尚公主才是驸马,营中就是先锋将官”,这话的意思,不就是……

“圣上……”兵部尚书彻底呆住了,能在朝为官自然不是傻子,圣上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既让燕远当驸马,又让燕远领兵吗?可那驸马不得领兵是一早就有的规矩啊……

仿佛知道这老大人要说什么似的,林慎将桌上摆着的一张状纸扔了下来。

“别跟朕说什么规矩不规矩,朕只知道,如今到了良将该用的时候,外头满京城的百姓眼睛可都盯着朕呢,朕是天子,可百姓才是载舟之水,江山基业不能毁在朕的手中,莫说一个还没成亲的驸马,就是朕亲儿子,该上战场也一样不能逃!”

被扔出来的状纸颤巍巍地飘落在燕远眼前,上面三个大字虬劲有力——“生死状”。

乾嘉帝冷笑:“朕给了你们多少时间?争来争去却什么结果都没争出来,如今满京城的百姓堆在宫门外面跟朕说‘良将当用’,来,你们来说,朕该怎么‘当用良将’?”

积压了多日的怒气终于在此刻全部被发泄出来,兵部尚书早已唬得跪伏在地。

今日宫门外聚集了大量的百姓,他们心里也清楚,可他们想的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凭着巡城司的士兵就能都镇压了。

久居高位的老大人们,一心在盛世迷梦之中,早就忘了四年前望月关陷入苦战的消息传回京城时,怕死的究竟是谁。

林慎忽然很后悔今日没把那群文官也叫回来,该让他们好好看看,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局”。

“圣上,末将愿请命,令燕少将军为先锋官,随大军北征!”天风营主将池印见此场景,连忙“乘胜追击”,他早就看那群唧唧歪歪的文官不太顺眼了,只是碍于身份,不能像张季那样明着骂,如今圣上有意,他们自然要拿出态度来。

“圣上,末将也愿请命!”

池印话音方落,其他与燕家有所来往的将领也连忙跟随请命。

那兵部尚书此刻满头冷汗,早就不敢多说什么了。

乾嘉帝林慎此时才终于将视线落回燕远身上。

“燕远,朕且问你,此状,你可敢签?”

燕远这时才得已俯身将地上的生死状捡了起来,他垂眸一眼扫过其上寥寥数语,而后行礼,费了番功夫才稳住身形:“末将燕远,愿立生死状,倘若不能退敌于北疆,末将自承军法处置!”

池印赫然扭过头看向燕远,他果真要赌上性命做这件事吗?

可战场瞬息万变,谁又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赢呢?

林慎目光深沉,眉头微微蹙着,他看着燕远以血作印,在那生死状上留下自己的指印,不知怎么,竟难得地觉得眼睛有些发涩。

百姓请旨,公主长跪,驸马赌上性命签下生死状书,他乃帝王,竟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让本该被自己庇护的孩子去做那承受腥风血雨的伞,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林慎抬起目光,越过燕远的身影,看向承乾殿外被高门框起的半片天空,一字一顿斩钉截铁道:

“传朕旨意,命燕远为北征大军先锋官,明日随各部出征!”

“什么?”濯玉宫中,淑妃顾毓秀听到侍女的回禀,失手将浇花的水壶掉在了地上。

那侍女慌忙地捡起来:“娘娘当心。”

顾毓秀却根本顾不得这些:“你说圣上命燕远做先锋官?可那燕远不是要当驸马吗?怎么可能呢?”

“外头的信,说是百姓们都在宫门前请旨,燕少将军又签了生死状,圣上下令,若有不服者,就也签生死状,与北疆战事同生共死。”

“那兄长他们也没有阻拦?”

“娘娘,那生死状可是要命的,哪里有人敢赌?况且宫外不知怎么,竟将公主和少将军传成了一对一心为了大乾却被人构陷的苦命鸳鸯,现在群情激愤,谁又敢与那么多百姓作对?”

“这燕远日后可是要做驸马的,圣上为了他,连先祖留下的规矩都不管不顾,那乐阳公主自幼就与贤妃交好,这可怎么办呢……”顾毓秀搓着手中的帕子,心里七上八下,脑海中零碎地飞出许多事情来。

“娘娘……”那侍女担忧地看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解才好。

顾毓秀想了一会,却是忽然道:“不行,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得赶紧让谚儿完婚,得让谚儿自己立起来才行!”

林悠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她一直在奔跑,仿佛停下来,就会被一张血盆大口给拆吞入腹。

她累极了,口干舌燥,身体也早就没有了力气,她好想停下来,可追着她的东西又迫使她不断地向前跑。

她的嗓子像是被划开一般疼痛,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她感觉自己像被掐住了喉咙一般,终于再也跑不动朝前摔倒下去。

她看到罗向全、闻沛、纪欣,那些死了的活着的人,他们纷纷围上来,露出狰狞的笑脸,还有看不清脸的人,大笑着,说她妄想蚍蜉撼树,终会自讨苦吃。

“不……”

林悠忽然睁开眼睛,狞笑的人消失了,周围是昏黄柔和的灯光,是熟悉的她定宁宫的闺房。

“悠儿……是不是哪里难受?”

她转过头看向声音来处,是燕远,正坐在床边,紧张又局促地看着她,手抬在半空,却没敢落在她的被子上。

“几时了?”林悠茫然地问。

“过了丑时,后半夜了。”她问,燕远便答。

“我睡了这么久,天都黑了。”

“你跪了太久,需要好好休息。”

“你呢?”林悠忽然想起来,“眠柳说你跪在宫门外,你如何了?”

“我没事,好着呢,你瞧我还能来看你呢。”

林悠坐起身,接过燕远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才觉出些不对来。

燕远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宫里?父皇会同意他这个时候来定宁宫吗?

“你不会是……”她的神情瞬间紧张起来。

燕远知她想到了什么,接过她手中的碗轻轻放下:“放心,是圣上准许我来的,不会有事的。”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小心翼翼,分明很害怕了,却仍要压抑着自己,拼命做出平静的样子。

燕远忽然心疼得厉害,她怕他担忧,怕他分心,宁愿自己承担着压力,也不愿多提一个字。

“悠儿,我是燕家的后人,我从小习武,就是为了保家卫国,为了保护你,你不用为了我委屈自己,你看我这么厉害,我身体又结实,你只管自己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他有些手足无措,样子瞧着甚至有几分呆傻,可声音却难得哽咽了,林悠眼里含着泪,却是一下笑出来:“你说什么傻话呢,你开心我才能开心啊。告诉我,是不是我睡着的时候,已经发生了什么……”

她已经做好了最差的准备,不管父皇同不同意,只要燕远愿意去代州,哪怕她终身不嫁,她也认了。

前世是她太傻,甚至没能觉出整个大乾早已风雨飘摇,今生既已挖出那么多的真相,怎么能倒在最后一步上呢?

燕远抬手擦掉她脸颊上落下的一滴泪珠:“我可以去北疆了,是驸马,也是北征的先锋。”

那一瞬,林悠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燕远,好像看见他前世身披银甲、手执银枪在万军阵前的模样。

是驸马,也是北征的先锋。

她的唇瓣轻轻颤抖,嗫嚅了许久才终于能完整发出声音来:“是,是真的吗?”

“是真的,你看,是真的。”

他抬起手,张开手掌,掌中,那大乾军营的腰牌锐利又沉厚,上面是两个大字——“先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 衣柜 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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