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养了一阵养熟了, 顾菲菲松了绳子让它自个在院里遛哒，她慢慢悠悠的走着，时不时的舒展下胳膊腿, 看着顾家众人忙前忙后, 每个人都有事, 就她最清闲。
老太太有老太太的好，儿女孝顺最是享福。
顾元良进了院子：“娘。”
他的身后，顾阳德驶着牛车缓缓进院，车上坐着柳春香和顾文觉母子。
“你们回来啦。”顾菲菲眉开眼笑的说着话。
“娘，你教大哥二哥四哥练五禽戏。”顾元良撅了下嘴, 跟个孩子似的：“我也要学。”
没成想小儿子开口说的是这事，顾菲菲愣了下, 旋即被他委屈的表情给逗乐了：“你学, 你没时间呢，明儿一个早上就能学会？”
“肯定不行, 我大哥二哥四哥都没学会，我怎么能一个早上就学会。”顾元良理所当然的说着话：“这几日我天天回来，早上跟娘练完五禽戏吃了早饭再去镇上开店, 不也耽搁事。”
练五禽戏对身体有益, 顾菲菲说：“你想练, 就得日日坚持, 天冷下雨就屋里练, 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这样没有效果。”
“我大哥都能坚持，我肯定能行。”
“他们啊, 跟我学了两天, 练的挺有模有样。”顾菲菲又不是真正的老人, 哪能不知道每次她带着三个儿子练五禽戏时，家里的氛围总会有着微妙的不同，她门儿清将儿子们的别扭不自在视若无睹，现在小儿子要跟着练，她自然很高兴：“时间你看着安排，不难，练个三五天就能学会。”
顾元良立即回道：“我先安排五天，跟着娘练五天。”
跟在一旁的柳春香见母子俩话说的差不多，她才笑着开口：“娘 ，今儿要洗头吗？我去准备准备。”
“不用，昨天才洗，等会洗个澡就行。”
“等会洗澡也行，趁着天光好，娘咱们进屋看下账本，结一结这些天的帐，乌梅汤和菜钱。”
顾菲菲见小儿子说完话就从怀里掏出个账本，这操作……她朝着旁边的六儿媳看了眼：“没记错的话，还没满一个月吧。”行了，她懂了，这俩口子有事：“走吧，去屋里说话。”院里人来人往不太方便。
账本！老六说什么，结乌梅汤和菜钱，刘娇杏听着两眼放光，兴奋的拿手肘推二妯娌的后背：“不是说一个月算一次？今儿是十一怎么整这么个日子算钱？”她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凑二妯娌耳边：“我看呢，一准是老六媳妇又偏着柳家了，老六这回不装木头人了，也不知道娘会怎么处理这事，你说能分多少钱？我出去窜个门，村里也在说顾记乌梅汤的事呢，因着乌梅汤店里生意更好了。”
朱凤喜瞅着大嫂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颇觉好笑：“想知道，明儿问娘不就好了。”
“我还问娘找你和二弟说了什么，娘没告诉我，说是等确定了再跟我说。你说说，娘跟你们说了什么？下午送莲蓉酥就见你跟丢了魂似的，说句话都心不在蔫，到了张罗晚饭时又一脸的红光满面，你说说呗，是有什么好事？”
“我家秀秀大嫂也知道一点，和我处的不太好，说不上三句就吵，农忙时不知道秀秀怎么和娘说上了话，祖孙俩好的很。”关于学裁缝一事朱凤喜没点，要说也是从娘嘴里说出来：“其实秀秀这孩子是我误会她了，有娘在中间帮着说话，我俩啊总算能心平气和的沟通，说开了，也就没什么事了。”
原来是这样，刘娇杏高兴的说：“这是好事啊，娘如今是愈发的厉害了，哈哈哈，你们娘俩关系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让娘给理顺了？哎呀呀，咱娘啊，要我说十里八乡的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好的老太太，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可真不错。”
看她欢天喜地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做了好事，朱凤喜心里乐呵，愈发觉的大嫂的性子真的很不错，好相处。
进了屋，顾菲菲发现六房的孙子没进来，她坐下：“文觉呢？也喊进来吧。”
“娘，文觉就不用了吧。”柳春香心里犯虚，略带扭捏的说了句，眼神都不敢往婆婆身上瞄。
顾菲菲捋了下老太太的记忆，开口问：“文觉今年该有十三岁了？是满十三吗？”
“春上刚满的十三岁。”不明白娘为什么问起儿子的年龄，顾元良迅速回答着：“娘我去喊他来就在院里。”
顾元良出了屋，在丈夫转身出门的瞬间，柳春香鼓起勇气看向婆婆：“娘，我有事想跟你说说……”
“等会。”顾菲菲笑着说：“等元良父子俩来了再说不迟。”
柳春香的脸色一下变的苍白，婆婆还是温温和和的模样，可态度却强势了起来，还什么都没有说，怎么像是什么都知道？完了，准备好的一箩筐的话都不需要再说，没用，没有用的。人也不慌了，没有忐忑不安的情绪，像是寒冬腊月的天只穿了夏裳站在雪地里，冷，刺骨的冷，要怎么办？
顾文觉随着父亲进了屋：“奶奶。”
“坐吧。”顾菲菲指了指凳子，等父子俩落了坐，她看向脸色苍白的六儿媳：“你刚刚要说什么事？”又对着六儿子说：“账本先放一放，你媳妇说有事要说，先听她说说。”顿了顿，解释道：“喊文觉来呢，是孩子也不算小，再有两三年该娶妻成家，店里的事，应该让他慢慢掺与进来，往后你们当了爷爷奶奶，店里啊还是得年轻一辈的来撑着。”
说什么？她该说什么？柳春香只觉得难堪，她没什么可说的，反正事情已经做了，婆婆认可也好不认可也罢，钱她不可能从娘家大嫂手里要回来：“今天我娘家大嫂来了店里，侄儿晨志得陈夫子看重，下月初陈夫子与同窗好友前往南台山赏花。”
顾菲菲应了声嗯边点头：“你娘家侄儿就是前不久考了童生的？得陈夫子看重是好事。”
“去年考上的童生，没往上考，陈夫子说他年纪小，静下心再读两年，十八、九岁的秀才也是相当不错的。”说起娘家侄儿柳春香失了神采的双眼一点点变亮，沮丧的情绪也变的兴奋，见婆婆如此和气，她又生了一些希望：“晨志是真的很不错……”正在真心实意的大夸两句，却听见婆婆说：“意思是晨志已经十五、六岁了？”
婆婆怎么回事？今天怎么总问年龄呢，柳春香讷了闷了倒也老实的回答：“立了冬满十六。”
“喔。一般啦一般啦。”顾菲菲小孩似的摆了摆手，乐呵呵的笑：“老大十四岁就考上童生了呢，当年我记得清清楚楚，教他的吴夫子也说，十几年里就数老大读书最有天份，最是能考中秀才，老六媳妇我告诉你，夸不得，千万莫不要夸，待考上了秀才再说。”
顾元良还想着娘到底要干什么呢，一听这话，嘴里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恨不得当即一拍大腿站起来，老太太真是太有意思了！瞧瞧媳妇被气的，哎哟，脸都绿了，哈哈哈哈，要说姜啊还是老的辣，服！
就大哥那好吃懒做的样儿能跟晨志比？柳春香心里很是愤愤不平，但她不敢表露出来，觉的憋屈，胸口闷的慌，浑身上下喘口气都透着不舒服。
“老六媳妇我这话是不太中听，却是实话，你可不能生气喔。”顾菲菲装模作样的说着，完事还问了句：“然后呢？说的就是这事是吧？”
柳春香听出了潜意思，没别的事就要算账了，事根本就没说！她才开了个头，但是，她现在不想说。
老六媳妇面无表情的坐着没说话，顾菲菲等了会，对小儿子说：“来算账吧，好端端的怎么搁今天算账？不是半月也不是二十天更不是一个月，是不是店里有什么事？”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问着。
老太太是真的一点都没猜到还是装糊涂？柳春香懒的去想，她脑壳疼，破罐子破摔的来了句：“晨志随着陈夫子外出，总得穿身像样点的衣裳，大嫂手头紧过来问我拿了点钱，总不能让晨志太寒酸，怎么说也是童生。”
“拿是什么意思？”顾菲菲很会抓重点的问了句。
柳春香深吸一口气，缓缓解释：“娘，算是我这当姑姑的出钱给身为童生的侄儿置办一身衣裳。”
顾菲菲了然的点头：“是身为姑姑对侄儿的一点的心意，不想看他出门太寒酸，我懂了，多少钱啊？”目光落到了小儿子身上：“这事老六不同意是吧？”
“对。我不同意。”顾元良飞快的回了句，他要看看娘又会说什么。
柳春香老老实实的回道：“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好点的冬衣都能置办两身有余。”顾菲菲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老六不同意，这钱六儿媳你也出了，总不能找柳家再要回来，这么着吧，这钱从六儿媳你的日常开销里扣，从今天开始六房的所有开销都归公中，人情往来各路应酬也是如此，六房每三天就要回来一次，顺便对一次账拿一次钱，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跟我说。”
“娘！”柳春香猛的抬头看向婆婆，对上婆婆的视线她愣住了，到了嘴边的话也忘记了说出口，只听婆婆淡淡的说了句：“我给过你机会。”她浑身失力差点儿从凳子上跌倒，幸好旁边的丈夫拉住了她。
顾菲菲对着六房的孙子说：“将你大娘二娘四娘喊进屋里来。”
刘娇杏朱凤喜张婉桃很快进了屋，三人皆是一头雾水。
“之前我说过，想分点钱给你们，今年老大媳妇就要当奶奶，老二媳妇也是做婆婆的人了，老四媳妇老六媳妇年纪也不小了，手里头该有点钱。”顾菲菲一一扫过几个儿媳，目光温和眉眼含笑：“你们呢，都是我的好儿媳，在顾家多年勤勤恳恳，顾家能有今天，也有你们很大的功劳，所以我决定每个月给你们五十文钱，别嫌少，一年下来也有好几百文呢，买些自个喜欢的，胭脂水粉也好簪钗珠花也罢，随喜欢的买，不要想着丈夫儿女，公中该出的开销还是会出，这钱啊，就是给你们的由着自个心意花。”
“娘！”刘娇杏眼泪浅，哇的一下就大哭起来，呜呜咽咽的说：“娘你也太好了吧。”
张婉桃有些惶惑：“娘，这钱，这钱……”她想说这钱其实用不着，家里什么都有，吃穿不愁不用给钱，又觉的这话不能说，说了肯定会惹妯娌不高兴。
朱凤喜因过于震惊久久无法出声，这一天里先有秀秀后有分钱，她越发觉的自己对不住婆婆的好，往后也要学着大嫂，对婆婆更孝顺上心，这么好的婆婆是她几辈子积来的福！“娘，我亲娘都不及你半分好。”
顾菲菲看着哭的不成样的大儿媳，又看看只红了眼眶的二儿媳，无奈的说：“这事就交给老二媳妇，你看着安排，每月月初从我这拿钱分给你几个妯娌，对了，老六媳妇暂时不用，得扣完三两银子才能给她分钱，粗粗算着，得有好几年吧，老六媳妇你也不要生情绪，为了你娘家侄儿能光鲜亮丽的出门你这当姑姑的好几年不置办簪钗珠花胭脂水粉也不算委屈。”刀不割在自己身上就不会觉的疼，慢慢来吧，还有疼的时候呢，她才不当恶婆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话说的再多也是浪费口水，只要自己疼了才知道苦，才真正知道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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