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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音阁 > 穿成农家老妇 > 第132章 第132章
 
元月二十四, 阴,大风。

家里就两辆驴车,九个人坐着有点挤, 好在陈家住镇上,从南街去石榴巷距离短, 走的是青石铺就的宽敞街道, 慢是慢了点, 能体体面面的出门就行。

为此, 朱凤喜特意奖励了半瓢玉米粒喂给两头驴,今天辛苦它俩了。

陈老太太身边的慧妈妈站大门口迎着顾家女眷进内宅。

才进正院, 便见陈大夫人自主屋出来, 远远的, 没说话脸上先露了笑, 走近些, 她略略福身:“顾家婶婶安。”又对着刘娇杏几人笑了笑,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顾家的小姑娘们,眼里的笑意愈发真诚:“我娘刚还在说,瞧着时辰顾婶婶该过来了呢, 唤了慧妈妈到前边瞧瞧去, 巧的很,顾婶婶就到了大门口。”

在内宅女眷里混了段日子的顾菲菲,很会顺着话说话:“是巧的很,我与老姐姐上辈子定是亲姐妹,这辈子啊,也还是心灵相通呢。”

几句热络话就进了主屋。

拿了个引枕靠竹榻里的陈老太太见着顾菲菲, 眉开眼笑的喊着阿杏, 候在一旁的小丫鬟眼明手快的扶着老太太起身。

顾菲菲踏过高高的门槛往里走了两三步, 从竹榻里起身的陈老太太到了她的跟前,她笑着喊老姐姐。

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两个老太太,说起话来是一个比一个肉麻。

慧妈妈领着几个小丫鬟鱼贯而入,端来瓜果糕饼,还有每人一盏牛乳茶。

“今早刚到的牛乳,新鲜着呢,阿杏尝尝,放了杏仁同煮,一点都不腥,撒了些桂花,闻着香喝起来也很香,淡淡的甜也不腻口。”陈老太太端着茶盏,对看向她的顾菲菲笑了笑:“尝尝。”特别温柔的两个字。

平口镇哪来什么牛乳,县城也少见的很,没点门路还真弄不到。

顾菲菲端起牛乳,清透的桂花香扑鼻而来,尝一口,细细品着杏仁的香味儿更浓,牛乳很香确实没有腥味儿:“好喝。”

“南边来的甜杏仁,喝着口感更醇。”

两个长辈尝了牛乳茶,陈大夫人笑盈盈的说:“沾了顾婶婶的福气,咱们今儿可是有口福了,还是旧年初夏吃过的,借着娘生辰沾光蹭了点吃,这会闻着,可真是想念的很。”她招呼着刘娇杏几人:“咱们也尝尝,牛乳茶就得趁热吃,稍凉腥味儿就出来了,天冷时,热热的牛乳茶喝下肚最是舒服了。”

陈二夫人陈三夫人带着自家闺女进了主屋,一屋子女眷刚见了礼,陈四夫人也来了,又是一通见礼问好。

叙了会家常,陈大夫人邀着顾家女眷去她院里看盛开的红梅,经了寒霜开出的梅花特别的漂亮,红的夺目耀眼。

得了娘的同意,刘娇杏几人带着闺女落落大方的随陈大夫人往偏院去,陈家其余女眷亦步亦趋的跟着。

走了一群人,略有点拥挤的主屋一下见了宽敞,甚至有点点儿冷清。

陈老太太邀顾菲菲往竹榻坐,中间摆了个小方桌,背后放了个引枕靠着,过于随意却也很舒服自在。

“阿杏,”陈老太太缓缓的喊着。

顾菲菲笑着看去。

“我那大侄儿,是去贡康书院读书吧?”

就知道会问这事,顾菲菲诧异的说:“老姐姐从哪听来的消息?”

年前,陈青林离开前,到她跟前说了会话。

他回陈家后直接找到了陈老太爷,颇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肥胆,依着信上说的,一步步下着钩子,事情很顺利,顺利之余细想时心里生出股头皮发麻的恐惧,太容易了。

老太爷看他时的眼神,那个眼神,他一直在琢磨,可惜一直没能琢磨明白。

老太爷看着他时想的是什么?

顾菲菲听陈青林细细的说完整个过程,约摸是观旁者清,隐约有点明白。顾家能如愿送两人进贡康书院读书,不是砌火坑的手艺有多了得,也不是她想的法子有多厉害,关键的还是陈青林,一个被抛弃的庶出庶子,谁能想到他也曾在陈老太爷心里留了点痕迹……

陈老太爷问陈青林他想要什么

陈青林说顾元初顾春荣进贡康书院,他想去西北,不以陈家子弟的身份去,请求老太爷帮着重新安排个身份。

军营重地岂是随随便便一毛头小子可进?祖上五代底细不摸个清清楚楚,根本不让进。这也是为什么陈青林一直想去,又没能去的原因,光靠他一人之力没办法隐藏身份进去,依陈家子弟的身份也得有主院帮忙。

顾菲菲告诉陈青林,陈家老太爷对他,仍存着期盼。若不信,他可埋头冲锋陷阵,属于他的功劳谁也抢不走。一定要控制好自身情绪,不要随意发脾气,要忍,要静下心来沉得住气,再苦再累也要抄写兵家奉为圣典的武经七书,不懂没关系,抄,每日抄一点,抄完了一遍抄第二遍第三遍……抄了无数遍后总能有所悟。

有什么事可来信平口顾家。

她语气笃定的告诉陈青林:只要能控制住自身情绪,湖蛟亦能入大海,抓住这次机会,有朝一日兴许可龙腾于空。

尽管只是一些猜测,真实性如何还是两说,并不妨碍她拿着鼓舞人心,赌成了,顾家在陈老太爷心里也能落点印象,赌输了……不存在输,这趟西北之行,甭管能不能得到陈老太爷的重视对陈青林本人来说都是脱胎换骨般的珍贵经历。

陈老太爷的眼里,谪庶不是关键,谪支可得更多关注资源,庶支也不是说出身是蛟就一定为蛟,也有可能头顶生角化为龙,看自身造化了,有出息自个争气,一切皆有可能。

走后门进的贡康书院,心里头再得意也得按住,必须低调不可张扬,出发前顾菲菲喊了顾元初顾春荣到屋里说话,再三叮嘱一定要低调,万不可说自个是得了陈家族长及山长的信进的书院,上面知道归知道,他们不得露出半点口风来,家里人她也数次提醒着,哪个没忍住飘了,传得沸沸扬扬,过不了几日顾元初顾春荣一准大包小包的灰溜溜的回家来,什么秀才什么前途通通都没了!

顾家她盯得紧看的严实消息不可能是从顾家出的,难不成是陈家?

陈老夫人看出了顾菲菲眼里流露出的些许心思,苦笑着说:“不瞒阿杏,祖上……祖上得了主院的嫌弃,若非如此我那小儿,也是有可能进贡康书院读书,一些陈年旧事不说也罢。”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又笑着说:“是大侄儿,大侄儿年前去找过我家小儿,两人说了许久的话,大侄儿问了不少贡康书院的事,过了元宵小儿恰巧受友人邀约往府城叙旧,看见大侄儿带着春荣往贡康去,当年没能去贡康书院读书一直是他心里的结,时时惦记着呢,见大侄儿往贡康去,连友人邀约都抛在了脑后,巴巴儿的跟着,亲眼见到确是进了书院,仍不死心,在院外等了足足一天一夜,没见出来,便知大侄儿何其有幸啊!回来,回来后喝了个酩酊大醉,元宵后学馆开馆,因他情绪不稳往后推了一旬。”

“哦,是这样啊,”顾菲菲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像是把话都听进了心里似的,问着陈老太太:“老姐姐问我,是想如何呢?”言语温和,很有点儿妹妹的模样了,又略有疑惑的问:“听老姐姐说祖上得了主院嫌弃,是为着什么事?”问完,倒也没假惺惺的来一句,不方便就当我没问,那可真是太假了哦。

陈老太太继续苦笑:“也没想如何,就是,就是问问想得个准话罢了。”说着,她整个身子都往竹榻里窝,懒懒地,身上的精神气一下就散了个干净,沉默了一会:“祖上啊……”她看向顾菲菲:“祖上出身不太好,算是,算是婢生子,如今的陈老太爷按辈份来,得喊老祖宗一声十一爷爷,”说都说了,索性便说多些:“虽是婢生子出身,老祖宗争气学问好,天祖便想了法子让老祖宗进贡康书院,可惜的是,天祖母对老祖宗多有阻挠,老祖宗最终也只考了个举人,里头的恩怨如乱麻一团没法扯清,就盼着再过两代,能不能消磨进岁月里。”

在陈家吃了饭,顾菲菲便带着儿媳孙女回了家。

这顿饭,似乎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出口,细想想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回到屋里顾菲菲说:“在偏院你们都聊了些什么?一句话都别漏,说给我听听。”

说了什么?说得可就多了去了,刘娇杏回忆了下,她说的时候,朱凤喜张婉桃柳春香等三人时不时的补充,小半个时辰四人说得嘴巴都有点干,总算是一五一十的说全。

她们有些紧张,是不是有什么事?

顾菲菲认真听着,默默的消化着,足有一刻她才开口:“不错,你们今天反应很快,家里的事能说的可以说,不能说的绝对不可以漏半点口风,”顿了下,她提醒着:“陈家的饭,往后可能会经常吃。”

陈家该是有求于顾家,但又不是送子弟进贡康书院。陈老太太说得明白,祖上恩怨结得太深需得再过两代才能消磨,连老祖宗的事都跟她说了,自不会开口请顾家帮忙送着陈家子弟进贡康书院。

愿意继续和陈家来往,一则是陈老太太还算坦荡,顾家目前也确实需要盟友,二则……有些事太远,总之来往利大于弊,且先看着吧,顾家是地地道道的泥腿子出身,摸石过河太危险,有桥,哪怕是摇摇欲坠的木头桥,也可以借借力嘛。

妯娌四人前后脚的从娘屋里出来,刘娇杏立即拉上三个妯娌往侧屋去,进了屋就握住四妯娌的手:“今天可真是谢谢你了,我差点儿,差点儿就说漏了嘴。”

在院里赏着梅,几个小姑娘凑一块叽叽喳喳的有说有笑,她们坐亭子里说着吃喝穿戴的琐碎,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儿女,陈四夫人说起春荣夸了又夸,转而说到自家儿子,陈二夫人说她家的儿子读书不行好在画画还错,随口说了两件颇为长脸的事,问起刘娇杏顾元初进了贡康书院读书,这回应该可以考个秀才回来吧?童生挂身上半辈子也该换换了。

刘娇杏听她说话的语气,张嘴就要说话,坐她旁边的二妯娌拉着她的衣袖,向来说话细柔的四妯娌锦里藏针的怼陈二夫人:大哥好歹还有个童生呢,二夫人家的儿子成亲当了爹也没见考上个童生呢,可得抓紧些,日子一晃一晃过得特别快,可别半辈子连个童生都没有,两副百余两银子的画,说是值钱也没几个钱,说得多了难免沾了铜臭味儿,兴许就是这般才总考不上。

柳春香听完四嫂的细言软语,到了嘴边的话赶紧换了换,笑着打圆场:做什么事都讲究个天赋,读书也好,画画也罢,有个长处傍身一辈子就差不了,有的人,什么长处都没有,才叫真的愁人呢。

陈大夫人接了柳春香的话,说起了娘家侄子,真的是哪儿哪儿都不开窍,可不就愁人的很。随后陈三夫人陈四夫人也笑着搭腔,谁还没几个娘家侄子,朱凤喜快言快语一道说,亭子里的氛围是越说越足,小姑娘们瞧见长辈越说越热络,自也是愈发热情活泼起来。

“没事的大嫂,她们存着心思呢。”张婉桃性情柔软为人敏感,话里的语气稍有不对,她都能感觉到,就觉得陈家几个儿媳说话总透了点不舒服,她面上不显实则暗暗警惕着。

朱凤喜问几个妯娌:“陈家是想打探大哥和春荣是不是真的进了贡康书院读书?”

“我看,不太对。”柳春香摇摇头,娘的反应不太对,她琢磨着:“陈家应该是知道大哥和春荣到了贡康书院读书,就是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才有了今天的吃饭,咦好像也不对?娘刚才说陈家的饭往后可能会经常吃?是指陈家知道这事?那为什么又要拐弯抹角的问咱们呢?”

刘娇杏拧着眉头不太高兴的说:“陈家明显像是在谋划什么,还要跟他们往来呢?会不会连累到在贡康读书的伯侄俩?”

“像大嫂说的,他们是不是想借咱们家让陈家子弟到贡康书院读书?”张婉桃秀眉紧蹙,双手捏着衣角,心提到了嗓子眼。娘,娘为什么还要和陈家往来呢?

朱凤喜说:“大嫂,娘想事比你周全多了,还有老四媳妇你怀着孩子呢,别一惊一乍,要相信娘,我看你俩就是关心则乱,大哥和春荣读书这事,咱们家谁也比不上娘,放心吧,娘肯定不会让家里的事连累到大哥和春荣,”说到这里,她的思绪一下就开了窍:“我知道了!大嫂,是不是这样,娘看出陈家存着某种心思,才会故意和她们周旋,叫什么来着知己知彼……”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柳春香接了句。

朱凤喜哈哈笑道:“对对对,你们想想,是不是很有这么个意思?”天呐,她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太了不起了她,连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都会用了!

刘娇杏拍着双手:“对啊,老二媳妇还真说对了,可不就是这么个意思,我晓得了我晓得了,娘厉害,还是娘厉害啊。”

也没怎么琢磨透的柳春香看着已经兴高采烈的三个嫂嫂,行罢,就算娘估且存了这么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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