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在走廊里不停踱步，心里又乱又急又痛，好似百爪挠心般难受。
担惊受怕到极致！
半个小时后，手术室大门打开一扇，出来一个护士，正是刚才接过慕容琛手上手术同意书的女护士。
陆晚抓住她的胳膊，因为担心故而紧紧攥住，“手术怎么样？成功了吗？”
女护士吃疼，用力掰开掐得胳膊生疼的手，没好气地道：“一个小小的阑尾切除术，我们慕容院长还亲自操刀，成功率百分之百好不好！”
阑尾手术……
陆晚只觉得自己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血液都开始逆行倒流。
她真傻！
居然被慕容琛给骗了。他在电话里说要给顾景离做手术，也许是最后一面，让她务必来一趟，免得将来后悔。
到了这里，慕容琛故作严肃，拿出手术同意书给她签字，还说不要耽误救治时间……
“不过你到底是顾先生什么人呐，慕容院长为什么会喊你来签字呢？没听说顾先生结婚或是有妹妹什么的呀？”女护士狐惑打量她。
陆晚怒火暗涌，无言以对。
她来签这个字，名不正言不顺，刚才她的脑子一定是被驴踢了，才会在同意书上签字！
护士见她眉眼浮上怒色，一脸要跟谁拼命的样子，有点害怕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这时，慕容琛从手术室出来，看到陆晚的模样，顿时露出心虚、讨好的神情，“那个，你可以放心了，景离的手术很成功……”
见陆晚柔色眸子里生出凌厉，大步朝他走来，慕容琛竟然生出一丝恐惧，不由自主往后退，“喂，你想干什么？”
陆晚抓住慕容琛的绿色手术服，一个用力将他拉得上身往下一沉，右脚抬起，猛地向他双腿中间撞去。
“骗子！”陆晚松手，转身离开。
慕容琛痛得脸涨成猪肝色，双腿夹紧，蜷缩着身子，双手捂住那里，痛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几个医生护士看呆了，随即忍不住笑出声。
“你们还有没有良心，院长被人打了，就站在一边看笑话？”慕容琛强忍着痛，依旧站不直，瞪着那几个人说道。
“院长，您到底把人家小姑娘怎么了？气得她差点让您不能人道？”一个男医生打趣。
慕容琛没有架子，和手底下的人也没个正形，总是嘻嘻哈哈吊二朗当，所以大家也都不怕他，平时都和他说说笑笑。
“那哪儿是小姑娘啊，简直就是一母老虎！”慕容琛咬牙切齿，加上那儿痛得不行，英俊的五官皱得都有些狰狞了，“陆晚，我跟你没完！”
病床上的男人意识半昏半醒，听到陆晚两个字，眼底悠然一片清明，目光在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内梭寻，却没有见到那个人。
复又闭上眼睛，将失望和一丝意味不明的复杂情绪遮掩。
麻药还没完全过去，男人很快昏睡。
陆晚跑出医院就打了出租，报了家里的地址后便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秋风从半开的车窗里吹进来，后背发凉，她摸了一下衣服，才发现不知何时湿了一片？
也许是接到电话赶来医院时流的冷汗，也许是在等待手术的时候流的。
回到家里，已经是九点四十了。
陆桓和庄静等得着急，偏偏陆晚出去时走得急，手机没带在身上，除了等没有别的办法。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现在去估计来不及了，我马上买下一班的票。”陆晚在身上乱摸找手机。
“你手机在茶几上压根就没带去。”庄静忧心盯着女儿的眼睛，“小晚，你哭过了？脸色也很难看，到底是你哪个朋友住院了，要不要紧啊？”
陆桓皱紧眉心，等着她的回答。
陆晚勉强扬唇微笑，揉了揉眼睛，“我眼睛红了吗？可能是刚才吹风时沙子迷了眼，我给揉红的吧。你们放心吧，我那个普通朋友就是做了个小手术，已经没事了。”
她说只是普通朋友，只是做了小手术已经无碍。
那就没必要哭，而后到现在脸色还没恢复。
其实她真不擅撒谎，一说谎耳根就会泛红，眼珠还向右上角游移。
不过她既然不愿意说，陆桓和庄静也不会逼她。
“先退票吧，看能不退点钱回来，然后再买，不急。”庄静拍拍女儿的肩膀，动作轻柔，安慰道。
陆晚感激看了她和陆桓一眼，心里温暖得不可思议。
这一耽搁，他们去临江市的时间，就延误到了下午六点二十，想着到那边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陆晚便在网上提前定了酒店。
打算等第二天天亮再去找外婆他们家。
……
VIP病房内，顾景离躺在床上，盯着周豹手里拿着的手术风险知晓书。
第一页亲属签名栏里，签得歪歪扭扭的陆晚的两个字，昭示着签名之人当时的紧张和不安。
否则不会签得比小学生的字还难看。
陆晚的字迹柔中带刚，秀美中透着爽利，很好看。
“先生，需要我去把陆小姐接到医院里来吗？”周豹小心翼翼询问。
顾景离从那两个歪扭的字上收回视线，略显苍白的脸色又恢复一惯的清冷淡漠。
他不发话，周豹不敢自作主张，将手中的手术风险知晓书放到床头柜最上面的抽屉里。
门外响起脚步声，随即穿着白大褂的慕容琛推门而入，走路微微夹着腿，滑稽得就像一只摇摆的鹌鹑。
周豹忍俊不禁笑出声。
顾景离的双眸却像是覆盖上了一层严霜，要把人冻僵的寒凉。
他记得，他在手术室里有过几秒的清醒，听到慕容琛叫陆晚母老虎，还说跟她没完。
“为了你，我差点被你那个野蛮又凶悍的女人害得断子绝孙，你不感激不同情也就算了，怎么还摆出一副我对不起你的脸色？”慕容琛觉得自己真是活该。
多管闲事的下场，就是两头不讨好。
“你对她做了什么？”顾景离扫了慕容琛那儿一眼，波澜不惊的眼底，闪过一丝阴戾的暗涌，声音听上去却是平静得毫无波澜。
“我能对她做什么？我不就是让她来看你，让她在手术书上签字嘛。”慕容琛心虚不已，双手垂在前边挡住顾景离的目光。
那眼神明明很正常，却让他觉得冷，总感觉顾景离想把他传宗接代的宝贝剁碎。
顾景离沉默，静静看天花板上的吸顶圆灯。
他淡定自若，又是躺在床上，却硬是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压抑气场。
慕容琛悠然一惊。
朋友妻不可欺！
他和陆晚的对话怕是被顾景离听到，引起反感了。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慕容琛和陆晚的那两句话没什么，可放在一个患有偏执症的男人身上，问题就可大可小。
在感情方面，一个偏执病人他是不相信任何人的。
“景离，我和周豹一样敬重信任你，哪怕是你不要了的女人，我们也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们。”慕容琛郑重其事表明自己的态度。
周豹就恨不得当面捅慕容琛一刀。
这个慕容先生，澄清自己就澄清自己，干嘛捎带上他呀，这种行径无异于背后捅刀。
“我知道。”顾景离略微偏头，看着他们俩一眼，嘴角扯出一道苦涩的弧度，“做为我的朋友，做为我的下属，为难你们了。”
顾景离也知道自己的‘病’，有多么的折磨人！
他怀疑任何人，他有着极强有的占有欲，他特别的患得患失，偶尔焦虑症发作，会迁怒身边的人。
总之，他觉得自己是个糟糕透顶的人。
周豹和慕容琛面面相觑，两人都是第一次听到顾景离说这种话，不由得十分担心。
“景离”
“先生”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互看一眼后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同情或是鼓励，似乎内心强大如顾景离都不需要。
病房里陷入落针可闻的沉寂。
半晌。
慕容琛离开病房去做自己的事，周豹到门外守着尽保镖的职责。
顾景离挣扎着坐起来，伸手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手术风险知晓书，指尖一下一下抚过歪歪扭扭的两个字。
心情便再没有平静过。
结婚那天的场景不期然浮现脑海，一幕一幕就像老电影的镜头在眼前划过。
他在想，若是那天陆晚没有悔婚，若是那天母亲没有离开人世，他们现在会是怎样的光景……
视线再次落到陆晚两个字上时，顾景离心潮激荡，有种不顾一切的冲动。
“周豹。”他声音有点急切。
周豹立刻进屋，恭敬问道：“先生，有什么吩咐？”
“去把她找来。”顾景离道。
找来说什么，做什么，他还没想好，只是这一刻，迫切想要见到她，先见到她——再说。
周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怔愣片刻后恍然大悟，高兴地道是后便安排人到病房外守着，他亲自去了陆晚家。
一个小时后，周豹一个人回来。
顾景离眸色微沉，嗓音低哑，“她不肯来么？”
“不是，听陆小姐的邻居说，她和家人去临江市了，至于去做什么和什么时候回来就不得而知。”周豹道。
顾景离双目微闭，幽幽一声轻叹里，似叹出了百转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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