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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金銮殿上(8)

“为官者,中饱私囊为贪,草菅人命为害,谋朝篡权者,便是祸,滔天之祸!”

“今儿当着诸位臣工,本宫便明言了吧,当朝枢密院左都御史、北境大都督李天策,秘密与罗刹、元突媾和,意图颠覆朝纲,霍乱天下!!!”

宁轩辕幽冷的声音,响彻整个金銮殿。

听得此言,下面官员全都抑制不住惊呼起来。

“天策大都督谋反?”

“左都御史大人跟罗刹、元突媾和?”

“这......这怎么可能?!”

过去十年,李策率领麾下天策军,南征北讨、东平西退,给风雨飘摇的帝国,生生打出来一个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正是如此,他才在帝国拥有偌大声望,被万千生民誉为天生圣者。

此刻监国太子却在金銮殿上说李策谋反。

空口无凭,这让诸多官员,如何信服?!

“殿下......您可不要妄言......”

“是啊,天策大都督怎么可能谋反......”

“殿下,这种事......要讲证据的......”

“诸位莫不是一位本宫得了失心疯?”

宁轩辕眸光幽冷,扫视一周。

“其实在得到证据之前,本宫也不信。”

“本宫未曾见过李天策,却神交已久,素来极为敬仰他......”

“当看到那一条条铁证,本宫心都快碎了......”

“父皇怎么待他李天策,诸位爱卿是知道的,他李天策怎么就能做得出如此狼心狗行之事?”

“本宫知道诸位不信,好,现在本宫便给诸位看证据——”

他拍了拍手,便有人拿出一封封书信给众人展示。

“这些个书信,都是李天策写给罗刹兵马大元帅拓跋轩辕和元突兵主陈龙象的......里面详细说了,等元突和罗刹发动春季攻势之时,他李天策便会与这二人里应外合......”

“到时由元突和罗刹瓜分我帝国北境的偌大疆土,而他李天策,则率领大军直捣黄龙、割下父皇和本宫的脑袋!!!”

“这厮岂止是谋逆?他这是叛国!”

接着又有人拿出一封封供词和血书。

“这些都是来自天策军中军官的供词,一条条,一列列,本宫全都亲自确认过......”

“诸位爱卿,什么叫铁证如山?这便是铁证如山!!!”

看着这些个证据,官员们脸色全都绿了。

“李天策当真想谋朝篡位?”

“狼子野心啊......没想到他是这样的货色......”

“他这岂止是谋朝篡位......他这是卖国!!!”

“陛下待他如此之厚,他居然做得出这种事,简直禽兽不如!!!”

此时司徒瑾这位当朝太傅、吴党领袖、帝国右相站了出来,朗声说道:“诸位......这些个证据,老夫已经跟殿下一条条的确认过了,李天策......确实想谋反。”

“老实说,老夫很痛心......痛心疾首。”

“诸位......国有此大妖,国将不国啊......”

“老夫请太子殿下匡扶朝纲,裁撤天策府,诛杀李天策!”

他这番话,说得正气凛然,掷地有声。

“裁撤天策府!”

“诛杀李天策!”

许多吴党官员,全都跟着叫喊起来,气势如龙。

中枢半壁江山都被把持在吴党手中。

此刻吴党全都站在宁轩辕身后,再加上神武帝不能理政、宁轩辕有监国之权。

汇聚起来,何等权势,何等威仪?

许多原本心存疑虑、想替李策说话的官员,看这架势,全都缩了回去。

甭管李策是不是真造反——而今这个局面,太子殿下和右相说他造反,那他就是在造反,说他是霍乱苍生的国妖,那他就是国妖。

谁敢在这时唱反调,那就是跟殿下和右相对着干。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生死不知的李天策,去得罪殿下和右相。

做官嘛,就得讲究个和光同尘。

至于国家是好是坏——这个国家可能离了谁就不行了么。

不可能的。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便在此时——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殿下,老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枢密院左都御史李天策,绝无可能造反。”

“殿下手上这些个所谓证据,看起来是铁证,其实也有许多经不起仔细推敲的地方。”

所有人都看着说话之人。

看着那个鬓发苍苍、身形佝偻的老者。

帝国左相,徐东阳。

宁轩辕眯起眼睛,眼神变得冷冽。

“左相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含沙射影么,难道本宫还会伪造证据,诬陷他李天策?”

徐东阳挺直腰板:“殿下,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老臣是怕殿下被某些人给蒙蔽。”

“大概三月之前,前兵部尚书郑嵩犯下天大祸事,被凌迟处死。”

“郑嵩是因为谁而死,大家伙儿都知道,郑嵩是谁的学生,大家伙也都清楚。”

此话一出,偌大金銮殿,落针可闻。

司徒瑾侧过身,死死盯着徐东阳:“徐相,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老夫在蒙蔽殿下,诬陷他李天策?”

徐东阳冷冷道:“右相,是也不是,你比我更清楚。”

他环视一周,接着对殿上宁轩辕作了一揖。

“殿下,李天策乃是国之栋梁,天策府乃是北境长城。”

“殿下若一意孤行......便是自损栋梁、自毁长城,必定遗臭万年!”

徐东阳这番话,掷地有声,字字铿锵。

宁轩辕脸颊抑制不住抽搐,眼神变得愈发幽冷。

“左相,本宫看你是老糊涂了吧,来人,送左相回家休息!”

便有两人去搀徐东阳。

却被他一把推开。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在这一刹那,竟是能爆发出这么的力气。

“殿下,臣清醒得很,不需要休息。”

宁轩辕再维持不住气度,他指着徐东阳怒骂道:“你这老匹夫,在教本宫做事?!”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李天策这厮尊你为师......”

“你这般保他......莫不是李天策谋朝篡位,也有你一份儿吧!”

“怎么的,李天策给了你什么条件?等他当了皇帝,将来让你入太庙吃冷猪肉?!”

徐东阳淡淡道:“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臣这一生,行得单坐得直,所求不过就是当年文丞相写在衣袋上的八个字——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殿下啊,有些错是不能犯的。”

宁轩辕眼瞳血红道:“老匹夫,当真以为你是三朝老臣,本宫便不敢拿你如何?”

“本朝可不是赵宋,不讲究刑不上士大夫!”

徐东阳挺直腰板,直视宁轩辕。

“殿下,老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殿下要一意孤行,自毁长城,老臣阻止不了。”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老臣能做的,也就是跟天策府共进退。”

“老臣若在,绝不允许殿下倒行逆施,闯下弥天大祸!”

“你这老匹夫,真心想求死?”

宁轩辕眼神变得极为森寒,森寒如万古不化的冰川。

“行,本宫成全你。”

他猛然挥手。

“来人,拿刑杖!”

太子宁轩辕监国后的第一次朝会,以将三朝元老、帝国左相徐东阳当庭杖毙落下帷幕。

金銮殿上,那位已经七十多岁的老人,被当众扒了裤子,挨了足足六十大棒,生生打到气绝。

整个过程,老人没有哼出一声。

他只是淡淡看着坐在金銮殿上的宁轩辕,眼神无奈和怜悯交织。

弥留之际,不过吐了八个字。

却不是求饶之语,而是文丞相的那首绝命诗。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将唯一敢为李策说公道话的徐东阳当庭杖毙后,宁轩辕雷厉风行,接连发布好几条谕旨。

这几条谕旨,全都是针对李策的。

首先便是给李策定性——将他认定为谋朝篡位、霍乱天下的大国妖,褫夺所有官职和爵位。

然后便是裁撤北境天策府。

李策麾下六大亲卫、再加上天策府许多由李策一手提拔上来的年轻将军,拢共三百余人,全都抓入天牢。

谋逆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李策所有的亲人,苏兰、沈君瑜、沈仲康、沈素言,包括未婚妻南水儿在内,也全都被抓了,押往京城审讯。

这几条谕旨一出,在整个帝国引起轩然大波,掀起滔天巨浪。

“天策大都督谋反?怎......怎么可能啊......”

“狗屁啊,圣者大人怎么可能造反,这事儿就是太子跟司徒瑾老贼捣鼓出来的......”

“太子昏聩,老贼误国!”

许多民众都是不信,开始发声,却很快被残酷镇压。

朝廷飞鱼卫以惊人效率运转起来,凡是敢为李策说话的、凡是敢谩骂太子和右相的,全都抓了起来,一顿收拾。

暴力手段下,民间的骚动,很快就被镇压下去。

也有许多年轻学子,走上街道游行,为李策发声,其中声势最为浩大的、便是帝都的“浩然学府”。

这所学府,由死在天封书院的帝国大儒邱浩然老夫子建立,作风最为正派。

三百多名浩然学府的学子上街请命,汇聚在皇城之下,声讨宁轩辕和司徒瑾。

却被飞鱼卫们一顿打杀,引起踩踏事故,导致一三十八名学子丧命。

一个个鲜活的年轻生命,将来指不定都是帝国的栋梁之才,却就这么消逝了。

此次事件过后,再无任何人敢发声。

偌大帝国,万马齐喑。

有人偷偷在皇城某处墙壁上,写下了这样的字句。

“天黑了,明天太阳不再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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