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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音阁 > 司予戚陆 > 25 第25章 解题
 
客厅里空气迅速升温,仔细看会发现,司予站在地上的那条腿正在微微颤抖。他的肩头泛起薄红,迅速蔓延到脖颈和耳后。

戚陆的掌心很凉,司予却觉得和他相贴的部位烫的惊人。他的五指紧扣着司予皮肤,司予觉得痛,又有一种微妙的战栗感。

房间里,小福睡了一觉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愣愣地喊人:“主人......主人......”

小家伙细弱的声音横插进客厅几乎凝滞的空气中,打破了这莫名暧昧的氛围。

司予浑身一震,理智迅速回流,他粗喘着重重推开戚陆。

也许是因为喝醉的缘故,戚陆的力气比平时小了一些,他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脑袋磕在墙上,发出“咚”一声闷响。司予自己也因为反作用力后退两步,大腿磕在了茶几上,玻璃杯倾倒,水顺着杯壁流到桌面,水珠挂在桌沿晃了几晃,滴滴答答地砸在地上。

司予非常狼狈,宽松的毛衣歪歪扭扭地往左边斜着,露出半个左肩;早晨打理过的头发乱的不成样子,刘海乱七八糟地搭在前额;毛衣下摆被水浸湿,洇出深色痕迹。

戚陆确实醉了,他的眼神已经不是很清明,后脑抵着墙面,歪着头、半眯着眼看着司予。

斗篷在刚刚那场混乱中掉在了地上,又被茶几上砸下的水珠打湿。

司予的思绪如同雨后沼泽地一般泥泞,他捕捉到戚陆眼底似乎有一片不明显的血色,但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屋中又传来小福带着哭腔的呼喊:“主人......哥哥......”

司予像是终于有了一个可以逃离这个空间的理由,踉踉跄跄地跑进房间,背影看起来有些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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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陆看着司予匆忙跑开的背影,发现他的毛衣下摆沾了水迹。

他此时脑子反应有点迟钝,目光从房间的方向挪到茶几上,才发现原来是水洒了。

——本来好端端盛在杯子里的、平静的水洒了,打湿了司予的毛衣,也弄湿了他的斗篷。

——如同一盘赌注巨大的棋局,他走错了一步。

这对戚陆来说是极其罕见的事情,从小他所接受的教导不允许他的人生出现任何差错。他的脑子里像安了一把刻度精准的标尺,每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都需要用标尺预先测量。

如果说他在解一道数学题,那么打翻水杯、弄湿斗篷这些多余程序会给最终答案造成一定误差,他答应司予的邀约来赴这一顿饭局则是实打实的错误步骤,把他带向一个错误答案,且没有再次重来修正的机会。

戚陆闭上眼睛,醉酒的恶果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显现出来,他的大脑中像有一把锯子在反复拉扯,每一根神经都在进行拉锯战,太阳穴传来尖锐的疼痛。

无数色彩斑斓的小点在他眼前飘来飘去,脑海里浮现出司予瘦却挺拔的身影。第一次见面时司予冲破迷雾莽莽撞撞地冲进他怀里的样子;抱着写着“福”字的瓷碗,送给他一碗面的样子;笑得眉眼弯弯,狡黠地往他手里递花朵的样子;还有刚才......困在他胸膛和手臂的狭小空间里,眼角湿润,动情时候的样子。

司予这个人,像是有用不完的耐心和好脾气,他对小福很好,对林木白很好,对小毛很好,对黑猫很好,对村里的每个鬼怪都很好。唯独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偶尔会露出尖锐的一面,但他总是很快又把那点锋利的棱角藏好。

戚陆抬起手臂遮住双眼,他猜测自己醉了,狡猾的人类做了一道带酒的料理,用酒气引诱他、迷惑他。他脑子里的那把标尺变钝了,逻辑变乱了,思维也不甚清晰了。但他能听见脑海里传来一道声音,微弱又清醒地告诉他,司予就是他解题的最大漏洞,除非他把这个叫“司予”的程序删除,否则他永远得不到正确答案。

戚陆一动不动地靠在沙发上,鼻尖还残留着司予身上沐浴液的气味——一种很淡的青草气息,屋子里传来司予轻声和小福对话的声音,他感到眼皮越来越烫,放任自己浸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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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小时后,戚陆太阳穴仍然有些隐隐胀痛,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眼角瞥见脚边堆得乱七八糟的斗篷、面前茶几上一片水淋淋,他愣了愣,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传来小福的欢呼声,兴奋地嚷嚷着“哥哥,那里有青蛙!哥哥,看上面!”

小家伙和小铃铛似的清脆叫声让他觉得清醒了几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腿有些发麻,撑着沙发扶手缓了一会儿才站直。

他走到房门边,司予背对着这边,手里捧着手机,盘腿坐在床上。小福趴在他背上,后脑勺的头发压得乱七八糟,几缕呆毛随着他脑袋晃动的频率甩来甩去。

“哥哥看小怪兽!紫色怪兽!”小福在床上着急地跺着小脚丫。

“好好好,”司予手指在屏幕上一划,手机里紧接着传来一串游戏音效,伴随着“啊哦”一声,司予说,“糟糕,输掉了。”

“糟糕!”小福又学了个新词,嘴里反复念了好几遍,“糟糕糟糕!小福糟糕!”

“小福不糟糕,”司予笑着刮了刮小家伙的鼻梁,哄他说,“再来一次,这回肯定能过关。”

就在游戏音效重新亮起的同一时刻,戚陆敲了两下门,说:“小福。”

司予手一抖,手机掉在床上弹了两弹。

“主人!”小福跑到床边,站在床上对戚陆眉飞色舞地讲解,“小福和哥哥在玩消消乐!有绿色的青蛙、紫色的怪兽、蓝色的星星,好多哇!如果、如果有三个颜色一样的图案,就连在一起,‘哗’一下就不见啦!”

戚陆双眼盯着司予僵硬的背脊,不为所动道:“玩够了,回家。”

刚才还在手舞足蹈的小福顿时蔫了,小脑袋垂到胸前,两只手互相揪着,小小声地说:“可是小福还要过一关才不是糟糕小福......”

戚陆没听懂小家伙的嘟嘟囔囔,只当他是玩野了。床上的司予半垂着头,露出一段线条流畅的后颈,上面隐约能看见淡青色印子,似乎是......指印?

戚陆瞳孔一缩,呼吸变紧,背在身后的手指略微蜷缩着,双眼嵌在司予身上,冷硬地命令小福:“回家。”

小福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嘴唇动了动,但是不敢再说话。他跑到司予那侧的床畔坐下,伸腿想去够地上的鞋。

“哥哥帮你穿。”司予拍了拍他的头。

“谢谢哥哥。”小福声音里掺进了一点鼻音。

司予穿上自己的脱下,弯下腰正要捡起小福的小皮鞋,眼前多出来一双指骨分明的手,手背上青色筋脉根根分明。

戚陆先他一步捡起那双鞋,“啪”一下扔在小福面前,平静地问他:“怎么穿鞋都忘记了吗?”

小福愣了愣,鼻子里吹出一个鼻涕泡,他愣愣地等着那个鼻涕泡“砰”一下破了,才垂着头跳下床,委屈地说:“记得的。”

司予保持着那个弯腰的姿势,抬起头看着戚陆,他应该已经完全清醒了,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强硬,仿佛刚才他们肌肤相贴的热度、他危险又带着侵略性的眼神,统统只是司予单方面构想出的幻觉。

也许......戚陆根本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后颈还残留着明显的痛感,一阵酸意从司予喉头涌起,刺激得他舌根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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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福脱鞋上床的时候没解开鞋带,就那么两脚互相蹭蹭把鞋子蹭掉,这会儿直接套怎么也套不进去,只好把鞋带解开。

但他心急,手指头在鞋带上怎么扒拉也打不开结,反而把活结弄成了死结。他急得快哭了,下意识地抬头向戚陆求助:“解不开......”

他手指头都被鞋带勒红了,司予看得心疼,蹲在地上把小福的皮鞋带子松开,握着小福的脚踝,帮他穿好鞋。

小福踩着小皮鞋跺了跺脚,搂着司予的脖子说:“谢谢哥哥,哥哥好。”

司予笑了笑,拿过帽子戴在小福头上,替他在下巴上把帽带系紧,说:“去吧,下次再来玩儿。”

小福恋恋不舍地抓着司予的手指头,司予朝他摇了摇头,小福这才瘪着嘴走到了戚陆身边。

“戚先生,”司予站起身,强压下心头的烦躁,坦荡地直视着戚陆,“我送你们出去。”

戚陆注视着司予,目光沉沉。

他仔细观察过,万幸司予后颈上只有一个不甚清晰的指印,并没有利齿刺破皮肤留下的伤口。

他隐约记得在昏暗客厅里发生过什么,柔和灯光笼罩着的头晕目眩、水杯倾倒的茶几、洇湿的毛衣下摆、地上凌乱的斗篷、人类肌肤下甜美的血液香气、脖颈皮肤下蓬勃跳动的血管、还有他自己粗暴急切的动作......但他遗失了更多更丰富的细节,由于酒精作用,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境,太阳穴还是隐隐刺痛。

司予为什么不问?不是他自己说要勾引他、霸占他的吗?为什么司予还能这么坦然自若?

这个认知让他身体里翻滚起一阵难言的焦躁,司予把他的解题思路全盘打乱后,凭什么还能若无其事、静如止水,无辜地说不关他的事。

戚陆双手在背后握成拳,脸上仍旧保持着波澜不惊,点了点头,说:“多谢司老师招待。”

“客气了,”司予摆摆手,嗓音有些沙哑,“欢迎下次再来。”

司予送他们出了铁门,小福一只手被戚陆牵着,扭头朝着司予挥了挥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湿漉漉的。

司予也笑眯眯地对小福招了招手。

隔壁43号房院门在长长的一声“吱呀——”后合上,司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时间已经接近傍晚,风从他宽大的领口、袖口灌进身体里,他两手环抱着前胸,缩着脖子跺了两下脚。

“司予——”林木白抱着滑板从桥另一边出现,小毛摇着尾巴跟在他后面,他们下午不知道去找谁玩了,林木白一头的汗,远远地喊他的名字,嚷嚷着问,“晚上吃什么!”

小毛汪汪应和了两声。

司予说:“醉蟹,还剩挺多,我一会儿拿到你家给你,你放着慢慢吃。”

林木白受宠若惊地“哇”了一声,又觉得自己应该稍微客气客气,于是忸怩地问:“都给我了,那你自己不吃啊?”

司予摇摇头,笑着说:“我不喜欢吃。”

“那你都给我吧!”林木白双眼冒绿光,“我帮你处理了,不用谢哈!”

“去你的吧!”司予笑骂了他一句,缩着脖子进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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