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风土志》只刊印出来三天，鼎香楼生意就红火的一发不可收拾，一天的收入翻了好几番，夏掌柜每日乐得合不拢嘴，看着账目上的进账就心潮澎湃，干脆全权交于账房打理，他乐得清闲只在进口处当门迎。
楼里的众位伙计帮工虽心里也高兴，可架不住连轴转的疲劳，罗婶就看不惯他这副样子，扯着小鱼在背地里说：“上次让我劝你的时候说的好好的，楼里赚钱多，我们就跟着占便宜，如今我看收入翻了几倍，还不是老样子。”
后厨里本已经忙的不可开交，小鱼哪有闲工夫听她发唠噪，况且人多嘴杂被人听去传在夏掌柜耳朵里就不好了。她赶忙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趴在罗婶耳边道：“万不敢这么说。”
罗婶是个粗枝大叶的，心里憋着气，反问一句：“有什么不敢？楼里想埋怨的人多着呢，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光让牛干活，还不给牛吃草，这算什么道理。”
她说着还从案台边拽来姜小荷，指着她愤愤不平道：“就拿她来说吧，招进楼里时只当个杂工开月钱，如今既干了杂工的活，还炒着主厨师傅的菜，怎么不见长？”
这点小鱼倒是没有考虑到，平常她的工资和大厨师傅一样是由夏掌柜直接发的，而其他人到每月十五自去账房那里领月钱就可以，因此她并未留意过，如此说来真的好像亏欠小荷了。
她才蹙了蹙眉，姜小荷吓得连连摆手，胆怯的说：“我能在鼎香楼里做工还是看在堂姐的份上，不然如我这般年纪的姑娘哪里能找到什么好活儿，怎么还敢要求许多。”
罗婶恨她胆小，白了她一眼，仍冲着小鱼道：“楼里哪个人不要养家糊口，我还有一个孙子要娶媳妇儿，不多与他攒些老婆本，哪能娶得回来好姑娘。”
她孙子不过才与小鼓般大的年纪，她竟然就开始考虑孙媳妇儿的事情，未免太早。小鱼诚心打趣她，笑道：“好姑娘不如自己养，最好现在就花钱买个半大的女娃子做童养媳，看她一步步长大，知根知底又好教养，最放心。”
一句玩笑话竟被罗婶当真，她若有所思想了一时，点头欢喜道：“你这法子好，女大三抱金砖，就找个十岁的还能帮忙打理家务，下午我就去市上看看有没有人牙子。”
小鱼被唬了一跳，赶忙拉了她的衣袖，道：“我不过是与你开玩笑，买人的事情可做不得。”
罗婶不以为然，从开襟的暗袋处抠出碎银清点，嘟嘟囔囔把心中的要求又自言自语一番。
没想到吃过午饭她真就没了人影，待再回来时一脸沮丧，拉着小鱼的手，愁苦道：“好看的不便宜，便宜的不好看。”
小鱼一愣，方才反应过来她刚才去找人牙子，自然说的是那里的事情，看她这副表情就知道没戏可唱，舒心问道：“怎么说？”
罗婶一摊手，咂舌道：“我到草市上寻了人牙子，正好有从北边运过来的一车人，里面有那么几个清秀的，可你知道要多钱么？足足要六十两银子。”
一分价钱一分货，虽人不能和货物相提并论，可肯定也符合质优者价高的经济道理。既然她存了要找个好看姑娘的心思，早该知道价格不会便宜。
小鱼不能接受买卖人口，如此倒是随了她的心意，笑道：“依我看六十两不高，只殷实农户一家整年的花销，你若肯咬咬牙自然买的起。”
罗婶以为她幸灾乐祸，白了一眼，咬牙道：“我一个月的月钱才二两，不吃不喝三年才能买个人，难道人进家门吃穿用度就不花钱了？可拿不出来那么多钱……”
她没有这么多钱却仍不肯死心，想到小鱼算得上身边最有钱的人，将心思打在她身上，凑近几分道：“不如你借我些钱，我往后每月工钱一发就还你。”
小鱼不支持拿人买卖，就更不会出这份钱，朝后躲了几步闪到一旁去，道：“这个不行，我最近添置了田地，手头正紧着呢。”
罗婶只如此一说，六十两白花花的银子拿去买个还要从小养到大的小姑娘，她也肉疼的紧，正好借着小鱼的话打消念头，笑着骂了句“小气”才作罢。
临近下午饭点，鼎香楼的生意又步入一天中的高潮，小鱼既要在后厨张罗，指点姜小荷，还要应付楼里对她充满好奇，直言来吃饭只是因着《大梁风土志》里的记载想要见她一面的宾客。
好在夏掌柜聪明了不少，不再一昧附和，而是吊足了众人胃口，称：“姜厨师可是我们这里的活镇店宝，怎么能是谁想见就见的，需得在店里消费数次，成为老主顾才能得见一面。”
如此一来小鱼少了许多应酬的活儿才能轻松几分，忙过了饭点正打算走，想起罗婶中午的话来，抬脚便找到夏掌柜，商议道：“小荷的工钱能不能涨一涨，毕竟她来的时候只做刷锅洗碗的杂货，如今能在后厨顶半个厨师用，工钱按理也该一提。”
夏掌柜对她的月钱向来大方，可说到别人身上，还是端出商人本质，为难的搓着手，推诿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可我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肯招她，况且你还收了她做徒弟，花费了不少精神在她身上，既是学徒就没有开工钱的说法。”
说来说去就是不肯多加银子，还端出好一番说辞，小鱼面露不悦，却无话可说，楼里伙计多少月钱都是掌柜说了算，姜小荷脱离这个地方，确实不一定还能找当更好的。
夏掌柜察言观色，见她面色不佳立马住了嘴，既不肯多增加开支，又怕得罪了她，想了一时，讪讪笑道：“不过你放心，她既然是你的堂妹，我无论如何都不敢亏待她，等她真出师了能担大任，肯定少不了她的好处。”
他所言非虚，小荷的本事到了，可底气不足，撑不起门面还要她这个做师傅的时时帮忙，小鱼再找不出理由替她争取，只得转身离开。
夏掌柜知她与姜小荷之间的姐妹情、师徒情，怕她心有埋怨，直跟着她送到门口，暗暗打量她的脸色，见并无异常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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