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冬，今年的初雪来的特别早，一进腊月就先洋洋洒洒下了一场，不像去年一直等到年根里才下，让人瞬间就有了过冬的感觉。
小鱼还是经这场雪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竟然又到了年根，去年她不晓得事情，耽误许多年里要用的东西吃食，所以今年格外上心，提早便去樊屠夫家定好四挂腊肉和五斤猪肉排骨。
赵氏在一旁接过定金，有些艳羡道：“还是你在城里做主厨本事大，今年收成不好，许多人家连米都不敢管饱，哪里吃得起肉。”
其实小鱼家今年也不如去年富庶，买地卖鱼都折进去不少钱，小鼓开学还交了一百二十两的雪花银，但一想到终究是过年，手头还有些余钱，压在手里又生不出崽子，还不如都拿出来欢欢喜喜过大年。
她一边往屋子里瞧，一边道：“收成不好，我们这些当厨子的跟着生意也不景气，现在花的钱都是先前的积蓄，实在算不得有多好。”
赵氏“唉”的叹了口气，见她往屋里瞅，就道：“别找樊素了，这妮子我和他爹也管不住，还以为经这么遭事情能让她安生些，这才没几个月，缓过劲来就去整其他幺蛾子了。”
她的话十分有趣，小鱼忍不住扑哧一笑，细细打问下来，原来樊素先前读过几年书，在女子里算的是有学识有见地，借着这个便宜就在城里找了份教书的活计，专给内院里十来岁的女孩子教读书识字，现在还没到年关，自然是回不来的。
这活适合她，小鱼想起她前几个月教自己写字的认真模样，连道了几声好，说什么腹有诗书气自华。赵氏虽听不懂这文绉绉的话儿，但听到有人夸自家女儿，还是高兴欢悦的不行。
去年一切事情都攒到年根才做，弄得紧巴巴不说，差点连新衣服都没得穿，最后还迫不得已搭李浚齐的马车买年货。
这回过年小鱼长了个心眼子，腊月初预定完肉食，便提前去布铺定做两身新衣服，年节里的吃食都是每次买几样，分批次带回家里的，所以显得格外游刃有余。
等到又下了两三场雪，腊月二十三祭过灶，夏掌柜发过红包一声令下，众人欢欢喜喜的都各自散去，准备回家过大年。
罗婶把小鱼拉到背地里，努努嘴盯着她手头的红包，小声问道：“里面有多少钱？”
红利不是工钱，各人拿的都不一样，即使同一个工种也会因为掌柜重视程度不同，分得也不同，所以算是楼里的秘密，小鱼不好直接告诉她。
罗婶见她不说话，知她也为难，哭丧着脸道：“收成不好，卖不了庄稼，全家上下还等着我这个红利呢，区区三两银子要我怎么拿的回去嘛！”
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小鱼少了顾虑，不能违反店里的规定，却背身把红包里的压岁钱一数，转身笑着安慰她道：“你可比我这个主厨厉害，你至少还拿了一个月的工钱，我却只有半个多月。”
罗婶“呀”的惊讶一声，果然十分受用，不仅不难过，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小鱼，让她莫要放在心上，楼里一直到明年秋收前的生意都不好，掌柜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三十两的压岁钱虽然抵不上去年的，但比起其余人却是绰绰有余，小鱼当然不会放在心上，看着罗婶欢喜的扛起她给小孙子买的吃食离去，将银子放在荷包里跟着也往外走。
今年的腊月二十三没有下雪，风却十分大，街道上成群结队的都是往回家走的人，这般萧条景象落在小鱼眼里，却是暖烘烘的，因为曹大牛就站在街对面的屋檐下。
她三两步跑过去，明知故问道：“城里的酒馆饭店都关门了，你莫不是还来送货？”曹大牛取下挂在臂弯上的披风，给她搭在肩头，系好带子，淡淡道：“不送货，我接人。”
小鱼调皮，双手捧住脸颊，眨着灵动的眸子，又问道：“是不是来接貌美如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天下第一大美女。”
曹大牛把手放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无奈道：“不，来接又胖又丑又黑的渠头村小村姑。”
小鱼气的“哎”了一声，刚以为他开点窍，没想到还是个榆木脑袋，转过身子就不理他。忽然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在手里，侧头就对上曹大牛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生气道：“你知不知道，这是占便宜，吃豆腐，快放开！”
虽然她嘴硬，但感受到那手间的温暖就渐生留恋，那是一种带着男人阳刚气息的炽热，还有薄茧的粗糙感相伴。还好曹大牛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并没有放开她的小手，唇间还荡漾开一抹难以觉察的笑容。
两人一同去天鸿书院接了小鼓，正是放年节的日子，门口来往车马人群格外多，但小鱼还是一眼就望到谦谦如玉的李浚齐从马车上走下来，一身白衣清尘脱俗，想起他书房挂着的那副莲花美人图，不知怎么她脸突的一红，又往曹大牛身后躲了躲。
季江正背着包袱从门里出来，穿过人群就一眼看到心心念念的女子，赶忙往小鱼跟前一站，笑道：“好久不见啊，怎么这几月都没有来？”
因着之前给小鼓送吃食的缘故，小鱼每次来天鸿书院都会给他也带一份，想着朋友多了好办事，毕竟他是小鼓的学长。但是后来小鼓因为想跳级，学业繁重，又担心她劳累，就不让她来了。
小鱼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家里最近事物繁忙，秋收收成也不好，就没有来。”
文人自带一种儒雅的气质，虽然这种气质既比不上李浚齐弹指挥袖间的清雅，也比不上曹大牛隐隐的刚毅冷酷，却是很舒服。
季江淡然一笑，“咦”了一声，仿佛才注意到小鱼身旁立的曹大牛，问道：“这是谁呀？”
小鱼来不及回话，就感觉自己的手当着大庭广众又被一握，只能讪讪的干笑不说话。季江自然明白过来，有些失望道：“原来你已经有了婚约呀。”
小鱼急着接小鼓回家，肯定不会察觉到他这些小情绪，就是回家路上渐渐觉察出来曹大牛周身有股冷意，想了一时大约与季江有关，心里却十分欢喜，很是受用他这股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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