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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音阁 > 余疫传 > 第四十章 心似双丝网 中有千千结
 
  “今天从太傅府出来你便闷闷不乐,是大嫂说你什么了?”贺长溪倚在榻上,看着一双儿女练字的同时,还不忘关心妻子的情绪。

  “没有,大嫂性子开朗,我们相处的很是融洽。”张弗瑜来到丈夫跟前坐下,继续道:

  “只是,我今天好像说错话了。”

  “说错什么了?”

  “我也说不大清楚。就是今日提起大哥睡在外书房的事,大嫂似乎脸色不太好。”张弗瑜颇为烦恼的看向丈夫道:

  “我也说了,大哥日常起居都是由他身边小厮负责照顾的,可不知为什么,大嫂听完脸色更不好看了。”

  “你大哥身边那个小厮跟他很多年了吗?”贺长溪沉吟片刻问道。

  “有十多年了吧。”

  “就是今日那个?”贺长溪想了想问道。

  “对。”

  “我看那小厮年岁不大,模样也生的清秀,会不会···”贺长溪看了一眼儿女,没再继续说下去。

  “什么?”张弗瑜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红,怒道: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大哥乃谦谦君子,人品端方,岂会是那种人?”

  “你别恼,我也没说什么不是?再说了,人生在世,各自活法不同,就算他们俩···那也不能说明你大哥就不正经啊!”眼见着妻子恼了,贺长溪忙出言解释。

  “若是都那样了,不是不正经是什么?”张弗瑜一张粉脸急的通红。

  “你先别急,先听我说完好不好?你先随我来。”贺长溪指了指练字的一双儿女,起身拉着妻子进了内室。

  “你想啊,大哥多年来不近女色,你如今这个大侄子还是当年他醉酒失误才有的。如今这位大嫂既是金枝玉叶的郡主,又生的明艳大方,大哥算是捡着宝了。可你想啊,他俩若是感情真好,怎么可能成亲三年,俩人连个孩子都没有?”进了里间,贺长溪便肆无忌惮,滔滔不绝地分析起大舅哥夫妻之间的八卦。

  “那也说不准,我当年不也是很艰难才有了云起吗?”张弗瑜想了想,还是觉得丈夫的说法不大可信。

  “有可能,但这种事总是少有的吧?再结合你今日所说的,为何你大嫂一听你大哥日常起居是由他身边的小厮伺候,就变了脸?你自己想想,有没有这个可能?”

  “相公,你堂堂朝廷命官,怎的对人家夫妻间的私密这般感兴趣?”张弗瑜神情古怪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不会是···”

  “为夫岂会是爱嚼舌根之人?我这不是在为你解惑答疑嘛!”贺长溪见妻子脸色一变,立马想清楚她这是想歪了,连忙出言证明自己的清白。

  “原来是这样啊!”张弗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无奈地看了眼丈夫。

  “自然是,我堂堂男子汉,难不成还能像个长舌妇人一般?”贺长溪窘迫地转过头去。

  “那妾身在这里谢过夫君了!只不过,我还是不信我大哥会做那种事!”张弗瑜眸子微转,神色一肃,下结论道。

  “既然你不信,下次见了大哥大嫂,咱们再细细观察便是!”

  “相公当初就不应该进大理寺,这么几年下来,别的没学会,竟是学的看谁都不像好人了!”张弗瑜娇嗔一句,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娘子说笑了,为夫这是多年办案经验练就的敏锐!”贺长溪坏坏一笑,从背后拥住妻子,却听见张弗瑜轻轻叹了口气。

  “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贺长溪狐惑道。

  “明日就是除夕了,过了除夕,嫁出去的女儿是要回娘家的,三弟妹那里怕是要瞒不住了。”张弗瑜心中担忧李语檀,却又无可无奈和。

  “这件事明羽会看着处理的,纸包不住火,她总归是要知道的。”贺长溪轻吻妻子的发鬓,安慰道。

  “如今赶在年下,弟妹又才出月子不久,我是担心她身子受不住。”

  张弗瑜这边正说着此事,哪成想外间就传来了翡青焦急的声音。

  “夫人,木兰院来人说三夫人晕过去了!”

  “怎么回事?可请大夫了?”张弗瑜闻言,心中一惊,立马起身走了出去。

  “三爷已经派人去请了!”

  “太夫人那边可惊动了?”

  “这就不清楚了!来的是个小丫头,慌里慌张的,什么都没说清楚!”翡青面带难色道。

  “母亲那边我去一趟,你不用担心!”贺长溪走出内室,紧紧握了张弗瑜的手一下。

  “如此,我这就去三房,那边估计已经乱作一团了!”张弗瑜心中一暖,原本的那点慌乱便压了下去。

  当张弗瑜带着翡青匆匆赶到木兰院时,果然见三房正是一片慌乱。张弗瑜一时没找见三房掌事的林妈妈,不过好在李语檀身边的两个陪嫁丫鬟还能起些作用,下人们虽有些乱,倒也不至于耽误了差事。等张弗瑜走进屋子,去了内室,却见贺明羽一脸懊恼地杵在李语檀床边上。

  “大夫,这是怎么了?”张弗瑜看一眼床上的李语檀,见她脸色青白,双眼紧闭,显然是还没清醒过来。

  “三夫人这是急怒攻心,一口淤血没能吐出来,待老夫施以针灸,把淤血逼出,再慢慢调理一段时日,想来就无碍了。”老大夫说完,眼神不自然地向站在床边的贺明羽瞟了一眼。

  “有劳大夫了!”张弗瑜微微颔首,伸手拉了贺明羽一把,继续道:

  “翡青,你留在这里,听候大夫差遣。明羽,你随我到外面等候吧。”

  “是,夫人。”

  贺明羽跟在张弗瑜身后慢吞吞的走出内室站定,也不开口。

  “你把李府的事告诉语檀了?”张弗瑜率先开口。

  “是,我实在不忍心再欺瞒她。她这些日子一直忧心,为何两个孩子降生以来,她娘家人只来过一次,便再没人理会她。她还以为是她自己做错了什么···”贺明羽说起这件事,忍不住的心疼,若不是太不受家里重视,她又怎会如此敏感。

  “语檀她···”

  “人醒过来了吗?”不待张弗瑜开口,凌氏和贺长溪已经进了屋子。

  “都说了不让下人惊动您,是哪个不懂事的去主院扰了您休息?”贺明羽见凌氏这么晚过来,忙疾步迎上去。

  “你二哥去跟我说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竟还想瞒着我?你媳妇儿现下怎么样了?人可醒过来了?”凌氏顾不上其他,劈头盖脸就是一堆问题砸过来。

  “都怪我思虑不周···”贺明羽轻叹口气,垂首道。

  “母亲,大夫眼下正为语檀施针,她是惊闻噩耗一时急怒攻心晕过去了,好在大夫来的及时,应该不会有大碍,您也别太着急,身子要紧。”张弗瑜来到凌氏身边柔声回答凌氏方才的问题,也适时帮贺明羽解了围。

  “况且,眼瞧着这件事也瞒不住了···”张弗瑜说着,抬眼看向凌氏。

  “唉,算了,早晚她也要知道的。”凌氏闻言,面上不禁浮出一丝愁容。

  一时间再没人开口,屋子里落针可闻。

  “醒了!三夫人醒了!”翡青忽然跑出来喊了一句,瞬间打破了屋子里诡异的安静气氛。

  “檀儿!”贺明羽一个箭步冲进内室,来到李语檀床边,关切地看着床上的妻子。

  “有一回我夜里醒来,看见窗外很亮,那光亮看着不像是月光,如今想来···”李语檀看着丈夫,愣怔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只是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檀儿你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你别怕,我们会一生一世守着你!”贺明羽握着妻子微凉的手,眼圈微红道。

  “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有多大的仇怨,他们竟然要灭我一家满门?”李语檀眼神空洞的望着帐顶,继续喃喃自语。

  “檀儿!”看着妻子失魂落魄的模样,贺明羽何尝不是心痛难当。

  “弗瑜,你随我来。”凌氏低声说完,转身出了内室。

  “母亲。”张弗瑜跟着凌氏走出内室,不明所以。

  “娘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老三媳妇心里一时半会儿是过不去的,她向来畏惧我,这段时日,你便费心多照拂她一些吧。”凌氏虽不喜李语檀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模样,可想到她如今娘家遭了这么大的祸事,到底于心不忍。

  “弟妹这里有我在,母亲尽管放心就是。只是年节下家里庶务繁多,怕是要多劳烦母亲操心了!”

  “这都不是什么紧要的。”凌氏皱眉道:

  “老三媳妇性子软弱,什么事又都习惯憋在心里,她娘家的事只怕会在她心里留下疙瘩,你多留意些。”

  “是,媳妇省得。”张弗瑜柔顺应下,随即说道:

  “可否让浅儿和云起先搬到您院子里住几日?”

  “自然,这个你放心就是。”

  “多谢母亲。”

  等安顿好一切,贺长溪张弗瑜回到梧桐院时,已然到了后半夜,放了下人回去休息,夫妻二人眼下却都没了困意。

  “相公饿了?”张弗瑜方一坐定,就听见丈夫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折腾到现在,肚子里还真是空落落的!”贺长溪轻笑一声,揉了揉肚子。

  “相公先稍坐一会儿,我去做些宵夜来。”张弗瑜微笑,倒了杯水递给贺长溪,自己则起身去了小厨房。

  “辛苦娘子了。”贺长溪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贺长溪喝过水,枯坐着实在无聊,便起身跟去了小厨房。

  贺长溪轻手轻脚走到小厨房门口站定,见妻子正在昏黄的烛光下忙碌着,一缕发丝从鬓边调皮的垂下来,随着她和面的动作在鬓边荡漾。贺长溪静静瞧着,只觉得那缕发丝似乎扫在了自己的心尖上,痒痒的,还带着温暖清甜的气息。

  他情不自禁走过去,伸手抚上妻子的发鬓,触手滑凉,像上好的丝绸一般。

  “相公?”张弗瑜正专注于手里的面团,丝毫没注意到贺长溪是何时进来的,不禁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那个,我来看看你在做什么吃的。”贺长溪连忙收回手,心里有种做坏事被发现的窘迫感。

  “小馄饨,我记得相公以前很喜欢吃的。”张弗瑜狐疑地看了一眼丈夫,便又低下头去开始准备馅料。

  “好。”贺长溪平复了心情,转身走出小厨房,不禁暗骂自己,今日怎的在妻子面前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回了屋子,贺长溪怕自己会再次在妻子面前做出什么奇怪的事,便老老实实地坐在屋子里,等着宵夜了。

  “相公尝尝,看看是否合口味。”没多会儿,张弗瑜便用托盘端来了两碗冒着香气的小馄饨。

  “有色有香,味道定是错不了!辛苦你了,快坐下一起吃!”贺长溪起身接过妻子手里的托盘,将两碗小馄饨摆好,便拉着妻子的手一起坐在了桌边。

  “许久不曾下厨了,也不知道手艺有没有生疏。”张弗瑜略显局促的开口。

  “嗯。”贺长溪一口吞下一个小馄饨,细细嚼着,也不开口。

  “相公,如何?”就不见丈夫开口,张弗瑜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手艺非但没有生疏,甚至比起当年更加精进不少!”待贺长溪咽下口中的馄饨,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当年?”张弗瑜神色一顿,随即有些不可置信道:

  “你,你竟然都知道?”

  “你我少年夫妻,我又怎会不知?”贺长溪放下手中的汤匙,握住妻子的双手道:

  “我吃惯了你院子里的小厨房,当年那碗小馄饨自然也知道不是出自下人之手。如若不是她们做的,那还能是谁?”

  “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藏了多年的委屈,被自己丈夫一语道破,张弗瑜瞬间便湿了眼眶。

  “当初是我太轻浮,伤了你的心。”贺长溪抬手撩起妻子鬓边散落的发丝,细细为她别在耳后,继续道:

  “这些年,终是我对不住你!”

  “不,不是的···”张弗瑜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面前的丈夫道:

  “杨柳貌美,又与相公情投意合,你的心在她那里,我再做什么都是多余的。我什么都不做不是为了让你对我心生愧疚,而是,而是不愿让你觉得我善妒。”

  “傻姑娘,在我心里你终是不同的!”贺长溪闻言,紧握住妻子的手,心疼不已。

  天色微亮,半空中不时炸开几朵烟花,因着今日是年三十,偌大的贺府除却三房安静的不同寻常,其他地方倒也是一片喜气模样。

  “夫人呢?”贺长溪一早起床未见到妻子,不免觉得奇怪。

  “回二爷,夫人一早去主院向老夫人请过安,便去木兰院看望三夫人了。”正逢珊彤端着早饭进来,回完话,又继续道:

  “奴婢起来的时候,见夫人已经给您备好了早饭,估摸着夫人整夜都没合眼。”

  “今日要祭祖,若是夫人回来的时候我不在,你就帮我捎句话,让她什么都别管,先好好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今晚上要守岁的。”贺长溪洗漱完,坐到桌前,忍不住嘱咐。

  “是,二爷心疼夫人,奴婢都记下了。”珊彤福身行礼,笑着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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