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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音阁 > 千里红颜安天下 > 作妖
 
  青桐猛的睁开眼睛,努力回忆着刚才梦中的情境,细雨朦胧中,仿佛有人执伞而来,风起处,袖带翩翩,“母亲……”,青桐脱口而出,一时分不清梦里梦外。

  “姑娘梳洗吧,昨儿个宫里来人到夫人那边传旨,想是有事,只怕一会儿要来请姑娘过去呢。”忽梦忽醒间,侍女知心轻轻拢起青绿色荷莲双喜纹绫帐幔,递过一小只细釉葵瓣口杯盛的浓茶。

  青桐漱了口,知巧又捧过一碗茯苓奶鲜薏米粥,青桐摇摇头,“热得很,不喝了。”

  知巧劝道:“姑娘吃一口,回头去书房晨课也精神些,待到早饭还有些时候呢。”

  青桐拗不过,只得就知巧手中吃了几勺,此时正值暑中,几口粥咽下已有汗意,便摇头不吃了。

  小丫头喜儿捧过脸盆,知心服侍青桐盥洗完毕,又取了衣衫替她换上。

  青桐便忙忙地向外走,知心笑道,“姑娘慢些儿走,今儿个起得早,不着急呢。”说罢又招呼小丫头镜儿捧着书册,一同跟在青桐后面朝书房走去。

  主仆三人转过回廊,只听得前面“嗖嗖”之声。知心笑道,“定是世子在演习射术,姑娘,我们过去瞧瞧吧。”

  青桐微微一笑,“日日都要瞧,不如送你去侍候大哥哥,便可以天天瞧见了。”

  知心红了脸,“姑娘只打趣我吧,我偏要看去。”青桐便命镜儿先把书册送至书房,带来知心往射场走来。

  远远望见一位弱冠少年,轻拈鹊画弓,搭箭拉弦,一箭射出,正中靶心。青桐走上前笑道,“大哥哥箭法这样好了。”

  少年回过头,见是她主仆二人,也笑道,“二妹起的这样早,要去晨课吗?”

  青桐回说“正是”,因问怎么不见二哥哥、三哥哥来演习射术。

  少年笑说,“他两个昨夜商议吃酒,只怕醉了仍未醒呢。”

  一语未了,只听远远有人道:“大哥哥,二姐姐,你们真个起的早。”兄妹俩回头一看,见是青槿、青榭两人,青桐便朝她二人走来,一起往书房中去。

  此处正是赫赫有名的襄国公秦治的内宅。射箭少年是国公府世子秦中楷,与大小姐秦青榕同是国公夫人陈氏所出。序齿而论,二少爷秦中棣是二姨娘周氏所出,三少爷秦中桥、三小姐秦青槿、四小姐秦青榭皆是三姨娘许氏所出。府中还有一位四姨娘薛氏,比中楷大不过四五岁,膝下并无所出。

  至于二小姐秦青桐,并非秦治亲女。十五年前,秦治之兄秦深乃是御封的襄国公,不幸染病而亡。国公夫人徐氏悲痛不已,也相继过世。膝下一子中柯不过十岁,一女青桐尚在襁褓,圣上怜悯,便命秦治仍袭襄国公之位,并嘱咐他好好抚养秦深遗孤。不料中柯少年患病,未及成年而夭。只剩了青桐一人,跟着叔婶过活。

  秦家虽是武将出身,秦治教养儿女却文武兼重。中楷兄弟卯时便要起床习武,射箭、骑枪、膂力都要演练。女儿们也要早起晨课,《女诫》《女论语》等自不必说,四书五经乃至前朝诗文、辞赋都要涉猎。习至辰时初刻才罢,男儿去外厅用饭,女儿们则至陈氏房中用饭。饭毕,男儿则入书房随学究师傅学文,女儿们习琴乐、女红等不一而同。

  此时晨课已毕,四位姑娘便齐至陈夫人房中请安。少顷,摆上饭来。陈夫人居中坐了,青榕、青桐左手边坐下,青槿、青榭右手边坐了。三位姨娘及众丫头一旁侍候。

  因在暑中,晨起便十分炎热。青桐不耐烦吃荤腥,命丫头盛了半碗冰糖绿豆荷叶粥慢慢喝着。

  陈夫人抬眼看了看青桐,命丫头云翠挪过一碟番薯千层酥饼,道,“天虽热,也不可过分清减了饮食,这酥饼是前儿个才来的厨娘做的,我吃着还好,你姊妹们都尝尝。”

  青桐只得夹了一枚慢慢吃着,又听陈夫人道,“昨儿宫里来传旨,下月初五大公主下降,都中诰命在身的女眷都要进宫观礼,明日榕儿、桐儿便随我一同进宫。”

  青榕、青桐忙答应了。青桐心中暗暗思量,至下月初五还有二十几日,憋在宫中岂不要闷死。正想着,忽听三姨娘许氏走上前笑道,“圣上既允姑娘们也可入宫,夫人怎得不带上槿姐儿、榭姐儿一同去开开眼,她姊妹俩日日在家中也没什么见识,不如出去学学的好。”

  陈夫人听了不由得生怒,搁下筷子便道,“放肆,我与姑娘们吃饭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儿?我出门带谁,倒要听你指派了?”

  许姨娘见陈夫人生气,不情愿地走至近前道,“夫人息怒,倒不是我要指派谁,姐妹四个都是一样的,怎么好事偏没有我们姐儿们......”

  只听“当啷”一声脆响,陈夫人已将茶盅摔在地下,气的指着许姨娘骂道,“什么好事没有你的姐儿?你且说说谁是你的姐儿,哪个喊过你娘,你教养过几日?我又偏袒谁了,三丫头四丫头哪点儿比榕儿差了,到得你来给她们抱屈。”许姨娘自悔言语有失,只得跪下。周姨娘见陈夫人动怒,忙引了薛姨娘及众丫头到外间侯着。

  青槿忙站起来道,“夫人且不要生气,姨娘前日感了风寒,想是未好利索一时糊涂了。”青榭只有十一二岁,见姐姐起身,忙也跟着站起来。

  陈夫人冷笑道,“你不必替她开脱,你瞧她伶牙俐齿的样子,哪里糊涂了?”青槿无言以对,只得跪下了。青榭忙也跟着跪下。

  青榕青桐忙站起扶二人,一面劝道,“夫人且不要生气,妹妹们和姨娘不知道原委,说与她们知道便是”,于是对青槿青榭道,“大公主乃是我朝开国以来第一位下降的公主,圣上恩宠有加,欲要在大婚前为公主办几场宴游,因宫中女眷少,才命年满十六岁的世家姑娘们入宫随侍,妹妹们尚不足十六岁,故而此番未能入宫。”

  青槿青榭姊妹连连称是。

  许姨娘此时心中也明白了大半,自悔不该冒失。但此时眼见得青榕青桐解释已毕,陈氏仍不做声,任凭自己和两个女儿跪着,心中又气起来。只听青桐劝陈夫人,“婶婶勿恼,暑中动气,极是耗伤身体,明日入了宫,又不似在家这般舒快,如真是气出个症候来,倒叫圣上觉得我们不恭了。”

  陈夫人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只是暗恨许氏每每生事,总被襄国公护短,不得按自己心意处置,倒是自己忍气吞声的多。故而一旦拿着许氏的错处,便要闹起来。比如今日之事,许姨娘虽是言语有失,终是不知者之罪,将圣谕传达清楚便可,本不必在用膳时吵闹。

  陈夫人初时本打算训斥许氏几句,不想青槿青榭姐妹愚孝至极,自己还没说什么便抢着给许氏辩白,还跟着跪下。陈夫人才越发生气,这两姐妹下生便养在自己房中,自幼更是只唤自己为母亲,与许氏不过三五天才见得一面,却如此肯为许氏求情。“终究不是自己生的,养来养去都是白眼狼。”陈夫人心中暗叹。

  这二人一跪,今日之事便闹得有些大了。未出阁的小姐都是娇客,身份尊贵,陈夫人虽是嫡母,也不可在用膳时罚跪。青槿青榭这一跪,倒教陈夫人骑虎难下了。

  一时只听得门外丫头来报,“老爷从前厅过来了。”陈夫人听闻此言心中紧张,又不肯软下脸叫青槿三人起来。许姨娘听了倒是心中得意起来,也不认错,只跪着不起。

  青桐见四人僵在这里,青榕虽为长姐却不吭声,只得上前道,“两位妹妹和姨娘快些起身吧,老爷过来定是和夫人有事商议,我们快些回房吧。”

  又转身对陈夫人道,“婶婶不要气了,内宅琐事,叔叔见了只怕也是烦心,不如我们先回房了。”

  陈夫人微微点头,外间各房的丫头早已听见,忙进来伺候回房,青槿青榭便也起身由丫头服侍漱口洗手,一时屋内人来人往,只剩许氏跪在穿梭的丫头们中,显得十分碍脚,只得悻悻地站起来。

  一时回到房中,知心一面替青桐换衣,一面道,“今儿个真是解气,日日作妖......”

  青桐轻斥,“低声,说的什么话!”

  知心忙住了口。

  青桐道,“口中没些轻重。她到底是姨娘,是主子,若要寻你的不是,我也护不得,这些话,日后不可再说了。”

  知心满脸通红,诺诺称是。

  青桐方缓和了脸色。知心又道,“昨日旨意只在夫人房中,姑娘如何知道的?”

  青桐抿嘴,“前日景国公府的大小姐遣人来送果子,夹了信给我,说的就是入宫之事了。”

  知心点头,“我说呢,大姑娘知道倒罢了,咱们姑娘竟能未卜先知了......”

  青桐笑道,“如今说话竟也文绉绉起来,连未卜先知都会说了,怕不是要去考状元吧?”

  知心羞红了脸,“姑娘只管打趣人......”,一面抱了衣物到外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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