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唐音阁 > 千里红颜安天下 > 初遇
 
  平王身后两位少年见平王只顾沉吟不语,便上前一步参见大公主。

  青桐抬眼一看,其中一位气宇轩昂,温文尔雅,是景国公世子言扶疏,回悠和回雨的兄长。他行礼毕便满含笑意地望着青桐,青桐不着痕迹的眨了眨眼睛,心说你快问问平王殿下到底何意,若他一直不发话,大家都要呆呆地站在这里么。扶疏与青桐自幼一起长大,早已明白青桐之意,故意不说话,饶有兴致地看青桐挤眉弄眼。

  青桐默默地扭了头,望向另一位少年。此人着绯色官袍常服,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咦,这位倒没见过......”青桐正暗暗思索此乃何人,只听耳边大公主轻声道,“平原哥哥,你......回来了?”

  啊,原来是他!青桐恍然大悟,燕平原,自幼以功臣之子的身份养在宫中。燕氏一族在圣上初定天下的时候立下汗马功劳,全族皆壮烈殉国,只留了燕平原一人。圣上怜其孤苦,留在宫中抚养。他十四岁便披挂入军上战场,战功赫赫。如今年纪轻轻便任夏州都督,独掌一方。

  “是,”燕平原躬身道,“听闻公主大喜,奉诏回宫观礼。”

  大公主羞红了脸,眼中似有凄然不舍之意,口中欲言又止,只是左右有人,始终不曾出声,默默低了头。

  青桐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有些吃惊。

  大公主虽只比青桐年长两三岁,却一直沉稳成熟,在世家姊妹中也总以长姐自居。她性子和顺,却自带威严之气,连钟蕴这等蛮横霸道的娇小姐在她面前也十分收敛。青桐一直敬重大公主,从未见她在人前如此情难自控过,心下诧异。

  言扶疏显然也对眼前的情景有些惊讶,却也不好说什么。几人正各自无言,忽听沉默良久的平王悠悠说道,“令兄中柯与我有同窗之谊,今他先逝,我自当对你多加照拂。日后若有什么难事,差人到平王府报信即可。”

  此言一出,其余四人尽皆惊讶。

  大公主顾不得自己的心事,细细思量皇兄的话中之意。此番父皇借自己大婚之名召各府女眷进宫,原是为了给平王兄纳选一位新皇嫂。听皇兄恰才之言,似是对这位国公府的二小姐十分在意。这倒与自己的心意不谋而合。

  如今朝中平王盛王分立,朝臣们虽未明分阵营,各自倒向也可分辨一二。盛王与其母和妃已牢牢握住保宁侯府,保宁侯一族世代为政,圣上起义兵之时又多有出力,开国以来全族皆有加封。如今在朝中枝繁叶大,势力不容小觑。平王这边,现只有明贵妃之兄,朝廷一品辅军将军吴慎支持。吴慎出身军旅,只知战场厮杀,并不擅结党谋权,因此实力稍弱。

  遍历朝中执权之臣,可用者实为有限。敬王虽为皇叔,多年来从不近朝中政事;景国公言谱,只知寄情山水,闲云野鹤;绛国公年事已老;信阳、平都、安国三侯又皆在封地,远离朝廷中枢。能收为羽翼的,唯有襄国公秦治。平王若是能得到襄国公府的支持,那与盛王也算得上是势均力敌了。

  拉拢襄国公,没有比结姻亲更有效的方式,大公主深知此理。她与青榕青桐极是熟悉,早早便为皇兄考量过此事。若是结亲,大小姐青榕应是最好的人选。只是青榕为礼教约束,行为心思拘懦过甚,只怕对平王助益有限。倒是青桐,才思敏捷,卓荦不羁,实可成为平王内助。唯一不足就是她非秦治亲女,不知是否足以成为拉拢襄国公的筹码。她今日邀青桐至自己宫中,原是要暗中打探襄国公府情况,待诸事妥当,再与平王言明。不料此时与平王撞见,倒叫她有些措手不及。

  言扶疏尚不知平王欲续娶之事,见他对青桐甚为上心,允许其直入平王府,觉得十分讶异。

  而燕平原此时已猜到了了大半,心中更是吃惊。他不禁想到,当日他与平王殿下、先襄国公长子秦中柯同窗共砚,后来秦中柯早亡,平王对此事犹为痛心,悲伤万分几欲昏厥。自此之后,十数年来从不许人提起秦中柯之名,每逢中柯忌日所在的月份,必虔诚斋戒。

  燕平原细细打量青桐,只见她娴静优雅,明**人,眉眼间隐约可见灵动婉转,容貌像极了当年淡雅端庄的国公夫人。他心中慨叹,离开都中这么多年,想不到中柯的妹妹,已然长成了大姑娘。

  往事浮上心头,平原轻叹一口气,今日,不过初见这个小姑娘,平王竟主动提及心中之痛,其用意是何等明显。先国公夫妇及中柯过世之时,青桐尚在襁褓之中,十数年过去,襁褓婴儿也到了需要议婚议嫁的年纪。而如今相中她的人,是圣上的长子,是大晋的平王,或许会成为日后的天子,也或许会成为政治争斗的牺牲品,可无论是何等结果,她都无法拒绝,无力反抗。

  想到这里,平原心中有些怜惜起来。这种怜惜,不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中柯的妹妹,更多的是眼前这个女孩儿,她平淡里透着坚强,倔强里包含着隐忍,灵动的眼波之间明明竭力掩饰着顽皮,似乎刻意要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父母兄长早逝,这些年她到底是怎样长大的呢。平原突然产生了一种保护欲,或者,至少是想为她做点什么的想法。

  在忽然安静下来的五个人中,最为惊讶的当然还是青桐,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她不得不停下来思考一下。钟蕴出言不逊,大公主息事宁人,平王殿下又莫名施恩,还抬出已逝哥哥的名号,明令自己可以直入平王府邸,还有现在各怀心思的几个人,言扶疏眼中的疑惑,燕平原若有所思的凝望......这些似乎并非巧合,但却都与自己已逝的父母哥哥有关,再回想到清晨在大殿上圣上和太后对父亲突如其来的追思,青桐突然觉得,人们一整天都在提及自己已逝的亲人,这是她以往十六年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的。

  “皇兄这是要去哪儿?”还是大公主最先回过神来,打破了沉默。

  平王仍望着青桐不语,燕平原只得道,“我久不入宫,平王殿下带我去给皇祖母和贵妃娘娘请安。”

  大公主点点头,道,“既如此,便快些去吧,晚些皇祖母怕是要歇午觉。”

  燕平原点头,便与言扶疏拥着平王去了。

  此时大公主已无心继续自己的计划,与青桐随意聊了几句,便派人送她回弗居殿了。

  至晚饭时,陈夫人已听说了湖心亭之事。饭毕留青榕青桐两个在自己房里一一询问。

  陈夫人将一只水墨彩小茶盅轻轻搁在桌上,叹一口气道,“让你们不要乱跑,就是不听。保宁侯府那小丫头,自小就是个缠人的,招惹她做什么。”

  青榕道,“原是与回悠姊妹一起说话,不想她跑来偷听,又污言诋毁大伯父,才起的争执。”

  陈夫人皱眉道,“当真不知轻重,日后再有此事,立即回来告知我,禀明圣上裁处。”

  青榕青桐点头称是。

  陈夫人又道,“保宁侯与你父亲在政见上向来不睦,钟蕴自小也不是个省事的,在她面前行事谨慎些,不要落下话柄。今日之事既然大公主按下了,那便暂且住了不提。原是些子虚乌有的话,桐儿也不必深思。还要在宫里住二十余日,你两个切勿再到处惹事了。回悠姊妹虽与你们一同长大,毕竟是太后的亲外孙女,就算有逾矩之处,也有长公主和太后护着,咱们到底是隔了一层。所以有些事,她二人能做,你们却不能,可明白?”

  一席话说得青榕青桐都低了头,心中愧悔。

  少顷陈夫人又言,“你父亲就是怕你们四处嚼舌根,才没告诉你们驸马的事情。圣上决意要甄选人才,命礼部研定新的科考章程,不限出身,不问家世,历经三选五试才选得十余人,圣上钦点了头三名,这状元郎就是大公主的驸马了。”

  青桐点头,“正该如此了,前朝虽有举考,可只有出身高贵的、有权有势的才能参加,不知耽误了多少人才。圣上作此决断当真英明的紧。”

  陈夫人道,“是啊,只是革新除旧并非易事,驸马的出身还是免不了被议论。”说罢看了青榕青桐一眼,两人羞愧。

  陈夫人便继续道,“你父亲叮嘱了,不许咱们府中人多嘴一句,现在又是在宫里,更需言语谨慎,你两个可记住了?”

  青榕青桐忙点头称是。一时陈夫人无话,二人各自回房。

  青桐一回房间便见知心捧衣等候,忙问,“可都齐备了?”

  知心答说,“齐备了,尚衣局的慧心是我幼时好友,我说衣裙污了不及换洗,请他先借一套宫女衣裙与我,她便答应了。”

  青桐点头,“一会儿我出去了你们就熄灯,若是大姑娘或言家姑娘过来,就说我先睡了。”

  知心答应了,又问,“钟小姐被太后留在内宫住宿,此时宫门将要下钥,姑娘有什么事情不能明日再问,倘或被人认出岂不麻烦?”

  青桐一面换衣一面说,“钟蕴今日的话古怪的很,我定要去问个明白,你千万不可告诉别人今晚的事。”

  知心只得应了,目送青桐而去。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