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在顾宅侧门外的中年人, 见着自家少爷出来忙躬身向前，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眼少爷的眉眼，压着嗓子试探性的喊了声：“少爷, ”
面色沉沉的陈青林似乎没听见中年人喊他,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往前走着。
中年人没有再说话, 亦步亦趋的跟随。
回到家中的陈青林往圈椅里懒懒靠，小丫鬟们鱼贯而入，为出门归家的少爷净脸洗手端上香茶。
少爷手里端着茶，没喝，不知在想什么，中年人挥了挥手，小丫鬟们悄然退出。
半响, 陈青林扭头问候在旁边的管家：“你也见过顾家老太太, 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眉眼平和，”想了想, 中年人又补充了句：“很是和蔼，不止是眉眼，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柔软温和，容易心生好感。”
他是陈家的家生子, 在外院当个小管事，少爷离家他随行，一为照顾二为监管，防止少爷控制不住自身脾气弄出不可收拾的烂摊子出来。
陈青林将手里的茶往旁边递, 陈管家立即双手接住放旁边的小桌上, 并大着胆子问：“少爷今日可达成目的？”
“自然。”陈青林淡淡的笑容里带着傲慢, 随后眼神寒凉：“多亏了主院里的几个, 对着一乡下老妇我也能笑脸弯腰, 不过，”他扯着嘴角笑了笑：“顾老太太年轻时在府城的当过丫鬟，倒也练出了点本事，我有意捧她，她便顺杆而上，不知道的见了以为我是她亲侄儿呢，”他从鼻腔发出一道哼笑：“你说这老太婆能不能帮我收收脾气？”
这，陈管家认真思考了会：“兴许有可能，顾老太太看着很是和气。”昨天少爷从顾家回家，关屋里发了好大一通火，家具碎了一地，幸好都是些便宜货，碎了就碎了不值几个钱。让他没想到的是，今儿大清早少爷竟拿了六安瓜片又去了顾家，六安瓜片买回来好几个月，一直舍不得吃，就这么送给顾家老太太？不是有点本事，在他看来老太太是有大本事，不知怎么着勾住了少爷的心，按着脾气耐着火也还要乐颠乐颠往上凑，这事，邪，太邪了！
“她是真沉得住气，除了当面喊她老太婆眼瞧着就不乐意了，就没见她变过脸色，这老婆子就算扔进陈家，估计也能混的如鱼得水，你说，我雇了她到院里伺候，有她看着，我是不是可以不用窝这破烂地儿？”陈青林灵机一动，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兴奋的一连拍了好几下扶手：“她看着温和好说话，实则很有主意，我该用什么方法才能雇她跟我回陈家？什么破烂地儿，多呆一天我都觉得烦，要什么没什么，”说着说着压心底的火气腾的一下如火山爆发，他是看什么都烦，一脚就踹飞了跟前的桌凳，不够解气，站起身扛起身后的圈椅朝着墙上重重砸去：“妈的，什么玩意儿，主院的几个家伙别让我逮着，迟早给剁碎了扔山里喂野狼！”
听少爷说话开始透着不耐烦，陈管家就赶紧往门口溜，只要他反应够快，就不会被殃及池鱼。
厚重的门帘略撩起一角，小丫鬟见少爷又开始发疯肩膀瑟瑟，往陈管家身后挪了挪，哆哆嗦嗦的喊了句陈管家。
陈管家回头瞄了眼惊恐惧怕的小丫鬟。
撩起门帘的小丫鬟略略侧身，露出的端着药碗的另一个小丫鬟，黑糊糊的药，正冒着白白的热气儿，显然是刚刚从药罐里倒出来。
“药给我。”
端药的小丫鬟很是感激的看了眼陈管家，双手递上药，两丫鬟飞快的跑掉了。
就这点功夫，屋里大变了样，一片狼藉很是不堪。不知是不是砸得不够过瘾，往墙上砸的圈椅还挺好，没怎么坏，少爷似乎很不乐意，对着窝墙角的圈椅一顿踢摔，圈椅碎成了一地破木头，他抹了把额头的汗，笑了，往地上一坐，呼呼喘气。
行，危险解除。陈管家端了药稳步进屋：“少爷，该喝药了。”
喝药，喝药，天天喝，屁用没有，陈青林脸色铁青瞪着药碗恨不得摔个稀碎，但是不行，不喝药他的脾气只会更坏。
少爷看着药碗，陈管家就恭恭敬敬的端着药碗，一个伸手的距离就能接过药碗，他在等少爷伸手，这药，还得少爷主动喝。
药碗不再冒白白的热气儿，坐地上的陈青林总算伸手接过了药，咕噜咕噜两三口喝了个干净，随手往地上一甩，空碗碎成了渣，他抹了把嘴，大步出了屋。
不知躲哪的小丫鬟们三三两两的进了屋，麻溜儿的收拾着。
陈青林走后，顾菲菲窝竹榻里闭目养神暗暗思索了很久，仔仔细细的捋了一遍，她起身出了外间往侧屋去。
认真看书的顾元初听见敲门声，想着会是谁？媳妇进来不会敲门，娘前两日才过来，难道是几个弟弟？他没起身朝着门口说：“进来。”手里的书也没放下，想着先看看是哪个弟弟，兴许有事说完就会走。
顾菲菲推门而入，随手关上了门。
因着老大要闭门读书，得安静，所以侧屋便没有挂厚重的门帘。
“娘？”以为是弟弟没想到是娘，稳坐桌前的顾元初推开椅子站起身：“娘。”心里委实高兴，娘来看他了！
顾菲菲笑着往桌边坐：“没打扰你吧？”
“没有没有。”顾元初坐到了桌边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本书，他笑了笑，将书往桌上放：“娘来看儿，儿高兴的很，也是很想娘，儿自知心性不定，只得日日闭门不出，没能在娘跟前尽孝是儿没用。”
读书多了，说出来的话都透着股酸腐，这不是贬义。
“像陈家这样的书香门第，应该会有族学吧？”
顾元初不明白娘为什么问这事，他点着头回答：“大靖八大书院之一的贡康书院其前身便是陈氏族学，贡康陈家因贡康书院其名声才越传越广。”说完，他好奇的问：“娘你问这事做什么？”
“你说，”顾菲菲看着胖胖的大儿：“你说，我若是向陈青林提出让你和春荣进贡康书院读书他会不会答应？”寒门难出贵子，难在哪里，就是因为知识都攥在世家大族里，仅有少许很是有限的知识共世间众人阅读学习，想要考取功名不够，远远不够，除非是真正的百年罕见之文曲星下凡来，可是老大显然没有这等惊世天赋，老大能考上秀才吗？断了十几年重新捡起书本真的能一举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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