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姿把十七修复得能勉强使用。第二天, 淳非光和凡赛提巡察未走完的基地。林姿对古董机甲兵感兴趣, 不想到外面的冰天雪地中去。
淳非光想了想，也同意了, 脱下御风雪的斗篷，“你一个人留下来不安全, 我陪你吧。”
“可是你们今天不是有事情忙吗？”
淳非光的神情很温柔, 声音也很温柔, “你不愿意, 我们就不做。”
林姿想为了她一个人所有人都要原地歇着，这样太浪费时间了, 于是起身，“淳先生，我和你一起去, 走吧。”
淳非光无论去哪里都要带着她, 好像一松手她就能消失一般。
林姿不太能理解这种行为，甚至有点抗拒, 因为这让她不自由。但她又本能地知道他不会伤害她，下意识地信赖他，愿意听他的安排。
这真是种矛盾心理, 又想又不想。
将到外面巡察，林姿吩咐十七好好呆着等他们回来。但这位机甲兵却晃着“哐当哐当”的破烂身体慢吞吞地跟上去, “主人，等一等我。”
林姿停下来，转过身, 冲它喊道：“不行，回去呀。”
机甲兵不听从，走得加快一点，同时全身晃当得更厉害，好像再晃几下就要零散。
她急得跺脚。
淳非光也停住，冲笨拙跟上来的机甲兵温和一笑，耐心解释给它听，“十七，我们要去巡察基地，走很远的路。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适合走长远的路，还是回去吧。”
机甲兵又挪快数步，嗓音沙哑如拉风箱，“我能帮忙。”
“你能帮什么忙呢？”
“我对这里很熟悉，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淳非光见它说得有模有样，笑着问道：“我们生存需要粮食和防御工具，比如电子设备、武器之类的，这里有吗？”
“有。”
“有什么？”
“有武器。”
跟着机甲兵笨拙的步伐，三人走了好半天的路。路途远的以致大家怀疑这个古董机甲兵是否真的知道位置。
不过，淳非光选择相信它，轻轻打了个手势，“机器是不会说谎的。”
凡赛提看了一眼林姿。
淳非光笑道：“她不算。”
机器的确不会说谎。
慢吞吞地走了一大半上午，三人和一个机甲兵来到一处山坳，扒开厚厚的积雪，拧开生锈的门锁。他们看到了一个隐藏在地下的军械库。
里面摆满了武器、弹药、战车以及在基地生存必须的各式各样的工具设备，甚至还有两辆装甲车和备用的电子通讯仪器。
真是喜出望外。
淳非光拍了拍机甲兵缺了一块的肩膀，“十七这次立了大功。”
嘴巴处的光电管亮出轻微的弧度，像是一个微笑，机甲兵用电子声音回道：“乐意为阁下效劳。”
检点军械库中的物品之后，三人一机甲把门带上，又依着先前的样子堆起积雪做掩盖。“诸位，要到兵工厂一观吗？”古董机甲兵提出自己的建议，“在下想主人一定会喜欢。”
淳非光也对“主人”二字产生了好奇，“十七，你为什么称她‘主人’？”
“请恕在下不能作答。”
“为什么？”
“在下也不能回答。”
“是秘密吗？”
“是。”
凡赛提跟在旁边，对它的保密行为有所不满，“机器也会有秘密？”
“在下并非机器，在下的全称是高级智能机甲兵。”
“机甲兵不就是机器制造出来的？”
“人是从血肉中成长起来，但人并非血肉，阁下同意吗？”
“……”
淳非光和林姿全都笑起来。凡赛提那张过于瘦削的面颊上露出一丝羞赧的绯红，但他不是心胸狭窄之人，末了，一向严肃沉默的面容上和缓下来，“好了十七，我承认你也有保密的权利。”
机甲兵嘴巴处闪烁着的电光管亮了一分，隐约像个得胜的笑。
凡赛提摇了摇头，自嘲道：“这年头机器都成精了。”
机甲兵在前方笨拙地领路，又沙哑道：“阁下的名字很有意思，令尊一定很喜爱阁下。”
“此话怎讲？”
机甲兵停下来，两个摄像筒一样的眼睛缓慢地闪了一闪，像是在思考，“在世界处于大分裂存有不同国家之时，凡赛提是其中一个地区——神祗的名字，象征着真理和正义，他的形象温柔又忧郁，跟阁下倒是几分相像。令尊以此名命名阁下，蕴含着美好的祝福。”
凡赛提沉默许久，道：“谢谢。”
机甲兵板正地答：“乐意为阁下效劳。”
林姿后来才知道凡赛提的父亲在他出生之前就去世了，临离世时，给腹中的孩子命名为“凡赛提”。少年时，凡赛提曾问及名字的含义，但没有人知道。
大分裂时期，已是数千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地球上尚未出现类人，只有纯种的人类高踞社会的顶端。那时候，地球上分立着两百多个国家，每个国家都有一个独有的名字，国民一般只能生活在划定的国土中，如果从一个国家走到另一个国家，就算只隔一步，也要办许多繁琐的手续才能迈过去。
从现在的观点看当然是很可笑的，就像串门还得申请政府批准一样。不过，那时的人类却恪守不渝。
因为国家的存在，还为此分出两百多种国民。纵使长着一样的相貌，但只要国籍不同，就是不同的国民，会受到不同的待遇。
想想挺有意思的，一张薄纸就能把一模一样的人分成不同的族类，好像有人在自己脸上写行字“你是人类”，那么你就是人类；如果有天有人用水洗掉这行字，在你脸上写道“你是类人”，那么你就变成了类人。
在自己制定的规则下换来换去，像小孩子的把戏，格外滑稽。
于是历史学家们称大分裂时期为“世界的孩童时代”，又叫“启智时期”。
为了能保证在天黑之前到达目的地，三人一机甲抄了一条小路，翻过两座山头来到基地后方的兵工厂。
打开大门的一刹那，淳非光等人明白了机甲兵为何说林姿一定会喜欢。
因为偌大的兵工厂中，全是即将完工的机甲兵，一排排整齐地站立着，有点像远古时代人类建造的兵马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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